三个聚灵阵的完工日定在七天后。
消息传开，整个帝都都动起来了。钦天监日夜不休地调试阵眼，御林军在各阵周围戒严，守墓人、宗门弟子、净化者轮流值守，连普通百姓都自发组织起来，为布阵的修士们送水送饭。
前所未有的凝聚力，让这座千年古城焕发出一种悲壮而炽热的气息。
但陆尘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第七天清晨，天还没亮，陆尘就把所有核心成员召集到天坛。
营帐里挤了三十多人——守墓人的队长们、钦天监的青羽和几位长老、净化者白夜、宗门代表赵千山、还有镇国公秦武。皇帝也派了贴身太监来旁听，代表皇室的态度。
“今天午时，三个聚灵阵将同时启动。”陆尘站在地图前，手指点着三个标记点，“皇宫广场的‘天阵’，天坛的‘地阵’，祭天台的‘人阵’。三阵共鸣，会将帝都龙脉之力短暂汇聚到山河鼎，完成第一次全面净化。”
他顿了顿：“但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龙脉汇聚会产生巨大的能量波动，足以掩盖任何异常灵力。如果有人想搞破坏，今天是最好的机会。”
秦武沉声道：“陆先生放心，三阵周围各有三千御林军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够。”陆尘摇头，“如果敌人是我们自己人呢？”
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
赵千山皱眉：“陆尘，你这话什么意思？怀疑我们中间有内鬼？”
“不是怀疑，是确认。”陆尘平静地说，“过去七天，我布置了十七个监测阵法，记录到九次异常灵力波动，都发生在值守人员换岗或单独行动时。有人……在暗中做手脚。”
白夜开口：“陆先生有证据吗？”
“有，但不能公开。”陆尘说，“因为一旦公开，就会打草惊蛇。今天我要做的，不是抓人，而是……钓鱼。”
他走到营帐中央：“三阵启动需要三位‘阵眼守护者’，分别在三个阵眼主持阵法。我决定让秦元帅守天阵，赵长老守人阵，白首领守地阵。”
三人一愣。
秦武皱眉：“陆先生，老夫不通阵法，怕是……”
“不需要通阵法。”陆尘说，“只需要你们坐镇，稳定军心。具体的阵法操控，由青羽和钦天监弟子负责。”
赵千山眯起眼睛：“那陆先生你呢？”
“我在山河鼎。”陆尘说，“龙脉汇聚后，需要有人引导净化，这是最关键的环节，也是最危险的。如果敌人要破坏，一定会冲我来。”
“太冒险了。”白夜摇头，“陆先生是总指挥，不能轻易涉险。”
“所以需要你们的配合。”陆尘看向三人，“今天午时三刻，无论发生什么，三位必须死守阵眼。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能离开半步。能做到吗？”
秦武第一个抱拳：“老夫以项上人头担保，天阵在，人在。”
赵千山犹豫了一下，也点头：“人阵交给老夫。”
白夜：“地阵不会失守。”
“好。”陆尘看向其他人，“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墨文，你带守墓人巡逻全城，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镇压。铁山，你保护苏小婉——她会在天坛净化山河鼎，但绝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三丈之内。”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
墨文走到陆尘身边，压低声音：“老大，你真的信那三个人？”
“不信。”陆尘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但这是最快的测试方法。如果他们是清白的，今天会守住阵眼。如果不是……”
他没说下去。
午时将近。
帝都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所有店铺关门，家家户户闭窗。只有巡逻的军队和修士在活动，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陆尘站在山河鼎前，苏小婉在他身后盘膝而坐，圣痕已经开始预热，散发着柔和的金红色光芒。
“师兄，我有点紧张。”苏小婉小声说。
“紧张是正常的。”陆尘回头对她笑了笑，“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专注净化。其他的，交给我。”
“嗯。”
午时一刻。
皇宫广场，秦武披甲执戟，站在天阵中央。三千御林军列阵四周，刀枪如林，杀气冲天。
祭天台，赵千山盘坐在人阵阵眼，身边围着三十六名宗门弟子，结成了天罡剑阵。
天坛地阵，白夜一身白袍，站在阵法边缘。净化者们分散在四周，每个人都手持净化法器，严阵以待。
午时二刻。
三个阵眼同时亮起光芒。青羽带着钦天监弟子开始念诵启动咒文，复杂的阵纹在地面浮现，灵力如潮水般涌动。
帝都的地下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那是龙脉被引动的征兆。
“启阵！”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天、地、人三阵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三道粗大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帝都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三角。三角中央，龙脉之力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灌山河鼎！
鼎身剧烈震动，表面的裂痕开始愈合，灰光被金红色的圣痕光芒压制、净化！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但陆尘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太顺利了……这不正常。
果然，就在龙脉之力汇聚到巅峰的瞬间——
“轰！！”
皇宫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天阵的光柱……开始扭曲！
“报——！”一个御林军连滚爬爬地冲进天坛，“秦元帅……秦元帅他……”
“他怎么了？”陆尘厉声问。
“他……他突然发狂，一戟劈碎了阵眼的核心阵盘！天阵……崩溃了！”
陆尘瞳孔骤缩。
秦武？真的是他？
不，不对……如果秦武是内鬼，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动手？而且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更隐蔽地破坏，没必要当众发狂……
陆尘猛地转头，看向祭天台方向。
几乎同时，祭天台也传来爆炸声！人阵的光柱开始剧烈颤抖！
“赵长老那边也出事了！”墨文的声音从传讯符中传来，“老大，赵千山突然攻击宗门弟子，剑阵被破！人阵要崩溃了！”
两个阵眼同时出问题？
陆尘脑中灵光一闪——这是调虎离山！
敌人故意暴露秦武和赵千山，让他以为找到了内鬼，从而分散注意力。
他猛地看向地阵方向。
白夜还站在那里，但周围的净化者们……动作似乎有些僵硬。
“小婉，退后！”陆尘一把拉开苏小婉，同时双手结印，墓园的力量全面爆发！
但已经晚了。
白夜缓缓转身，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
“陆尘，你上当了。”
声音不是从白夜口中发出的，而是从他身后——那些净化者的身体里同时发出！几十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和声！
“真正的降临者……是我们所有人。”
话音落，所有净化者同时抬手！他们的手掌裂开，伸出黑色的触手，触手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将整个地阵笼罩！
法阵中央，白夜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形。白袍被撑裂，露出下面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躯体。他的背后长出三对骨翼，头颅裂开，又长出两个狰狞的副首。
和西北荒漠的母巢……一模一样！
“共生体……”陆尘咬牙，“你们不是被控制，你们……就是母巢的分身！”
“答对了。”三个头颅同时开口，声音带着戏谑，“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白夜、还有所有的净化者……都是吾主在这个世界的‘眼睛’和‘手脚’。”
黑色法阵开始收缩，目标直指山河鼎——或者说，直指鼎前的苏小婉！
“保护圣痕者！”铁山怒吼，带着守墓人冲上来。
但那些“净化者”动了。他们不再是人类的动作，而是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速度快得惊人！黑色的触手如鞭子般挥舞，守墓人瞬间倒下大半！
“师兄！”苏小婉想动用圣痕，但陆尘按住她。
“别动，保存力量。”陆尘盯着白夜化身的怪物，“他们的目标是你，现在暴露，说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后手。”
“聪明。”怪物的三个头颅同时转动，“告诉你也无妨——天阵和人阵的破坏，确实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但更重要的，是为了……完成最后的祭坛。”
它抬起一只利爪，指向天空。
陆尘抬头，脸色骤变。
天空中，那三道原本应该汇聚到山河鼎的龙脉光柱，此刻正在被强行扭转方向——不是向下，而是向上，朝着那道灰色裂缝灌注！
“你们在喂养噬光之暗？！”陆尘怒吼。
“不，是在加速它的降临。”怪物的声音充满狂热，“本来需要三十天，但现在……有了整个帝都的龙脉之力作为燃料，只需要三天！”
“三天后，吾主将踏碎此界，吞噬一切希望与光明。”
“而你们，将见证新时代的开启！”
黑色法阵彻底收缩，将陆尘和苏小婉困在中央。触手如毒蛇般缠绕上来，圣痕的光芒被一点点压制。
铁山和守墓人拼命攻击，但怪物的力量远超想象。每一击都蕴含着恐怖的侵蚀之力，触之即伤，碰之即死！
“老大！撑不住了！”铁山浑身是血，少了一条手臂的他，战斗力大打折扣。
陆尘看着越来越近的触手，又看了看天空中疯狂灌注龙脉之力的裂缝，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失算了……彻底失算了。
他以为敌人是一个或几个内鬼，没想到是整个净化者组织都是怪物！他们伪装得太好，演得太真，连圣痕都没能察觉异常……
等等。
圣痕？
陆尘猛地看向苏小婉。
苏小婉也在看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师兄，”她轻声说，“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如果最信任的人是怪物伪装的……那就杀了他。”
话音落，她手腕上的圣痕，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那不是净化之光，而是……燃烧之光！
她在燃烧圣痕本源！
“小婉！不要！”陆尘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金红色的火焰从苏小婉身上升腾而起，瞬间吞噬了所有黑色触手！火焰所过之处，侵蚀之力如冰雪般消融，连怪物的鳞片都开始崩解！
“你……你疯了？！”怪物惊恐后退，“燃烧圣痕……你会死的！”
“我知道。”苏小婉在火焰中微笑，“但至少，能带走你们。”
她伸手一指，火焰化作一只巨大的金红色凤凰，长鸣一声，扑向怪物！
怪物想逃，但凤凰的速度太快了！火焰瞬间将它吞没，三个头颅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吾主……救我……”
声音戛然而止。
火焰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
而苏小婉……缓缓倒下。
“小婉！”陆尘冲过去抱住她。
苏小婉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手腕上的圣痕……彻底黯淡了，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师兄……我做到了……”她艰难地说，“但……圣痕没了……我帮不了你了……”
“别说话，保存体力。”陆尘将灵力疯狂输入她体内，但她的生命力还在快速流逝。
燃烧圣痕本源，等于燃烧自己的灵魂。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老大！天空！”墨文忽然大喊。
陆尘抬头，只见天空中的灰色裂缝……开始闭合了！
不是自然闭合，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合拢！裂缝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那是噬光之暗的意志——它失去了降临的坐标，被迫退回维度夹缝！
“是圣痕燃烧的净化之力……”墨文喃喃道，“小婉姐用生命为代价，净化了被污染的龙脉之力，切断了噬光之暗的降临通道……”
裂缝彻底闭合。
帝都上空，恢复了蓝天白云。
但代价……太大了。
陆尘抱着昏迷的苏小婉，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赢了……吗？
可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远处，秦武和赵千山带着人赶来。两人都带着伤，但眼神清明——他们确实被控制了，但在圣痕燃烧的净化之力冲击下，控制被解除了。
“陆先生……对不起……”秦武单膝跪地，“老夫……辜负了你的信任……”
赵千山也低下头：“老夫也是……差点酿成大祸……”
陆尘没说话。
他只是抱着苏小婉，看着天空。
阳光很暖，但他觉得冷。
刺骨的冷。
“老大……”墨文走过来，声音哽咽，“小婉姐她……”
“还活着。”陆尘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圣痕没了，修为全废，以后……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众人沉默。
“不过……”陆尘缓缓站起来，“至少我们还有时间。”
“裂缝闭合，噬光之暗的降临被推迟了。虽然不知道能推迟多久，但……我们还有机会。”
他看向怀中昏迷的苏小婉，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小婉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传令下去——全城戒备，修复阵法，救治伤员。同时……联络scp基金会，我要知道，怎么才能彻底杀死噬光之暗。”
“这一次，我要的不是防御，不是拖延。”
“我要的……是反攻！”
阳光洒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像一座墓碑。
也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