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直起身，骨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行了，你们继续盯着吧！”
陈瑜朝包厢里的鬼差们摆了摆手，视线扫过那一张张泛着青黑的面孔，“等会儿有下午茶，我让酆都酒楼送了姜撞奶和杏仁酪过来，补补阴气。”
鬼差们闻言，憔悴的脸上总算浮出点活气。赵芸推了推老花镜，哑着嗓子说：“多谢府城隍大人体恤。”
刘烁瘫在椅子上嘿嘿笑了两声：“有奶喝就行，这半个月给我馋的。”
陈瑜没再多言，转身走出包厢。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她脸上那点轻松神色便褪了个干净。
穿过忘川网咖长长的走廊，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每一步都悄无声息。骨铃被她用术法暂时禁了音，此刻安静得有些过分。
她需要立刻去见陛下。
不是通过传讯玉简，而是当面。
自动化处理的程序不会出错，不会疲惫，不会产生情绪波动。这意味着他们此前所有的试探，在对方眼中可能连背景噪音都算不上。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呼吸时吸入的每一粒尘埃。陈瑜的步伐加快，白毛在身后扬起微小的弧度。
交泰宫的内殿燃着凝神香。
烟气袅袅盘旋，在昏黄的宫灯光晕里织成淡青色的纱。
商晚柠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握着卷摊开的古籍，视线却落在窗外幽冥界的夜色里。
苓柒坐在对面的书案后，正执笔批阅一份关于研究院维护的预算申请。
朱砂在玉简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偶尔停顿，笔尖悬在某个数字上方，思忖片刻才落下。
殿内很静。
直到陈瑜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
她甚至没有敲门，直接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这是少数阴神才有的特权。
赤足踩在铺着软毯的地面上，留下极浅的湿痕，是从忘川河边带来的水汽。
“陛下，”陈瑜停在软榻前三步远的位置，红瞳直直望向商晚柠。“‘烛影摇红’的私信回复是自动化程序。”
商晚柠抬眸。
古籍在指尖合拢，发出轻微的“啪”声。
“确定？”
“有九成把握。”
陈瑜上前两步，从储物戒中抽出那枚记录数据的玉简，双手奉上。
“回复频率、措辞模式、时间节点，全都规律得不像活物。star的判断是阵法衍生的傀儡意识，只负责处理日常琐碎交互。”
商晚柠接过玉简，神识沉入其中。
那些平滑的曲线、精准的时间戳、工整到毫无破绽的措辞。
【确实，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把所有真实的情绪、偶然的纰漏、属于‘生命’的混沌全部过滤在外。
她将玉简递给苓柒。
秘书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才接过玉简细看。镜片后的眸子快速扫过数据流，眉头渐渐蹙起。
“如果只是傀儡意识在打理账号……”苓柒开口，声音里带着工作后的轻微沙哑，“那意味着我们这半个月的试探，根本未曾触及烛龙本体的注意边界。”
“对，”陈瑜点头，白毛下的耳尖微微耷拉下来，显出几分不甘。“本体可能连看都没看过这些私信。”
“就像殿里养了只灵宠，每日喂食清扫都有侍女去做，你不会过问侍女今天倒了多少食物、擦了几遍地。”
商晚柠从软榻上起身。常服的衣摆曳过地面，她踱到窗边，望着上空的阴气云涡。
所以，试探失败了。
不，或许不算完全失败。
至少他们摸清了对方表层防御机制的模式。但若无法触及本体，这一切数据便只是无意义的堆砌。
她需要烛龙的“注意”。
需要那缕高居源界玄冰宫殿中的神魂，将目光投向这渺小的人间直播平台，投向那个名为“烛影摇红”的账号后台。
哪怕只有一瞬。
“陛下，”苓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想引起本体注意，私信内容必须突破傀儡意识的筛选机制，要么触及祂的核心利益，要么勾起祂的好奇。”
商晚柠转过身。
殿内灯光在她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那双总是慵懒含笑的眸子此时沉静如古井。
“傀儡意识会过滤掉哪些内容？”她问。
“根据现有数据——”苓柒指尖在玉简上轻点，调出分析报告，“合作邀请、垃圾信息、狂热表白，这三类会被完全忽略。”
“技术探讨、情感倾诉、轻度挑衅，会进入待处理队列，但回复模式固定，不涉及实质交流。”
“也就是说……”商晚柠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我们需要一封既不会被傀儡过滤，又能让本体觉得‘有必要亲自看一眼’的私信。”
陈瑜眼中骤然亮起微光，追问：“什么样的私信方能达到这般效果？”
商晚柠没有立刻回答。
她走回软榻边坐下，指节在榻沿上轻轻叩击。凝神香的烟气在周身盘旋，模糊了眉眼间的神色。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冒充阿提维大陆的深渊教会，以大祭司的名义发私信。
殿内空气骤然一滞。
苓柒执笔的手停在半空，朱砂从笔尖滴落，在玉简上洇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陈瑜倒吸一口凉气：“阿提维大陆？陛下，烛龙知道这个位面吗？”
“祂应当知道。”商晚柠抬眼，眸底掠过一丝笃定的微光，“当年塞布丽娜与娜斯塔·阿拉贝拉的神战，惊动了所有神性存在。”
“烛龙虽是东方大妖，但对这种程度的位面动荡，不可能毫无感知。”
“现在朕的深渊教会已在阿提维大陆扎根上了，虽比不上阿斯翠亚的光明教会，但也算是一流组织。何况假扮大祭司，有两点好处。”
“第一，足够陌生。烛龙对阿提维大陆的了解不会太深，这给了我们操作空间。”
“第二，足够有价值。一个有信仰地盘的教会，必然掌握着诸多秘辛、资源渠道，甚至可能涉及神明的隐秘。”
“这样的外来势力主动接触，足以引起任何神性存在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