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苓柒似乎听见了外间的动静，笔尖在玉简上方微微一顿。
廊下的商晚柠若有所感，终于抬起眸。
恰在此时，殿门从内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暖黄的光线流淌出来，漫过商晚柠的鞋尖。
她抬头，正对上苓柒清隽的眉眼。
对方分明刚从公务中抽离，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眸子带着几分倦意，见是她，眸光倏地亮了一下。
“陛下站在廊下多久了？”苓柒侧身让开位置。
“外面风凉，进来吧！”
商晚柠定了定神，跨过门槛，常服的衣摆扫过青石地面。交泰宫里只点了几盏长明灯，光线昏黄柔和，将书案后那道身影笼在暖晕里。
她走到书案边，随手拿了个软垫放在地上，盘腿坐下，胳膊肘支着案沿，下巴搁在手背上，仰脸看着苓柒：“还没忙完吗？”
“最后三卷。”苓柒笔尖未停，朱砂在玉简上划出流畅的批注。
“轮回司呈报的畜生道分流总结，判官司的功德核定归档，还有研究院何院长新递的湮灭塔二期预算。”
说着，秘书长抽空抬眸瞥了商晚柠一下，视线扫过她微湿的发尾、松垮的衣领，以及身上那抹清冽梅香混着幽昙的后调。
她抬手推了推眼镜：“陛下玩得可还舒心？”
“还行。”商晚柠歪了歪头，“发了一条帖子，给疗愈区引引流。莉诺尔那姑娘挺实诚，手艺也好，该捧捧场。”
苓柒“嗯”了声，继续低头批注。
笔尖划过玉简的“沙沙”声在殿里响着，规律平缓。
商晚柠也不催促，就这么支着下巴看她。
暖黄灯光落在苓柒侧脸上，勾出清瘦的轮廓。眼镜链垂在颈侧，随着她垂头的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一点细碎的春光。
专注认真，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近”的御姐气场。
【想吃！】
商晚柠在心里咂摸了一下。
【老头乐就老头乐吧。】
她伸手，指尖碰了碰案上那盏已经凉透的茶：“茶凉了，朕给你换一盏？”
苓柒笔尖一顿。
抬眼，隔着镜片看向她。
女帝盘腿坐在地上，仰着脸，眼神清亮澄澈，没有撩拨，也没有欲望，平常得就像在问“晚上吃什么”。
苓柒沉默了两秒，才道：“好。”
商晚柠起身，走到殿角的小炉边。
炉上温着灵泉水，她提壶、涮杯、取茶、注水，动作算不上非常娴熟，却也稳妥有序。
一盏新茶被放到案上时，还袅袅地冒着热气。
苓柒放下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温度正好，清苦之后自有回甘。“谢谢陛下。”
“客气什么。”
商晚柠又坐回软垫上，胳膊肘依旧支着案沿，“你忙你的，朕就在这儿坐一会儿。”
苓柒抬眼望过来，没说什么，重新执笔。
殿内再次只剩下笔尖的沙沙声，伴着茶水氤氲的热气。
商晚柠摸出手机解锁，屏幕还停留在地府论坛的界面。那个安利帖已经冲到今日热榜第一，回复数突破了两百万。
她随手划拉着，看到点赞最多的几条回复。
“所以陛下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可能正在偷窥我们刷帖？【瑟瑟发抖】”
“楼上想多了，陛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看论坛。我猜正在和秘书长……懂的都懂【狗头】”
“我赌五毛香火，陛下绝对在陪秘书长加班。刚溜去海域放松几小时，回来不得好好表现？【看透一切】”
商晚柠挑眉，摁熄屏幕。
一抬头，正对上苓柒望过来的视线：“陛下笑什么？”
“没什么。”商晚柠把手机揣回去，“看论坛里一群小鬼差在那儿瞎猜，觉得挺有意思。”
苓柒推了推眼镜，又低下头去，继续批阅手头最后的部分。
笔尖划过最后一行字，她搁下笔，将玉简归到已处理的文档里：“好了。”
商晚柠支着下巴：“累不累？”
“还行。”苓柒摘了眼镜，揉了揉眉心，“比平时早半个时辰。”
“那挺好。”
商晚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朕困了，睡吧。”
苓柒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
女帝脸上没什么异样，神情自然，说完便转身往内殿走去，玄色的衣摆拂过地面，显得有些随意。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啊。”
苓柒抿了抿唇，起身跟过去。
内殿的凤榻宽大，铺着软褥。
商晚柠踢掉鞋子，滚到里侧，给外头留出位置。苓柒卸了眼镜，脱了内衣，吹熄灯烛，躺下。
黑暗笼下来，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并肩躺着。
殿外忘川河的水声隐约传来，哗啦，哗啦。
过了好一会儿，商晚柠翻了个身，面朝苓柒：“阿柒。”
“嗯？”
“朕今天在幽冥海域，想了个事儿。”
苓柒在黑暗里睁开眼：“什么事？”
“也没什么。”商晚柠声音懒懒的，“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你批你的卷宗，朕发朕的帖，晚上回来一起睡个觉。”
苓柒白眼(?o?o)。
商晚柠又道：“以前朕总想飙车，开得快，刺激。现在觉得，老头乐也挺好，慢是慢点儿，但稳当。”她顿了顿，轻声问，“你觉得呢？”
黑暗里安静了片刻。
苓柒翻了个身，面朝商晚柠。“陛下。你以前飙车的时候，从未问过属下觉得怎么样。”
商晚柠噎了一下。
“那现在不是问了嘛。”
“所以属下说‘挺好’，陛下就会开老头乐了？”
“……”
商晚柠摸了摸鼻尖，“大概吧。”
苓柒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很轻，却清晰地飘进商晚柠耳中。
“那属下觉得，挺好。”
她说，“老头乐稳当，‘做’着不晕。”
商晚柠指尖紧紧攥起，喉结如滚动的珍珠般上下滑动，笑声仿佛带着蛊惑的魔力。
“哦？”
“那往后朕多开几次老头乐，让阿柒好好感受下稳当的滋味。”
“毕竟，慢工才能出细活，不是吗？”
她伸手在黑暗里摸索着，碰到苓柒的手，牢牢握住……
掌心温热，指节纤细。
【贴贴已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