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螺巷昏暗的雾气,如同凝固的毒胶,粘稠地包裹着对峙的双方。
疤脸汉子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旁两人的袖口已猛然鼓胀,数道黑影“嗖”地激射而出!并非毒虫,而是缠绕着细密墨绿丝线的飞爪!飞爪带着腥风,角度刁钻,直取林天双肩和膝盖,旨在擒拿,而非致命。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阴影中,也同时扑出两道身影,一人手持淬毒分水刺,直刺后心;另一人则甩出一条带着倒钩的漆黑锁链,缠向林天下盘!
配合默契,封死所有闪避角度,目的明确——生擒!
林天在他们抬手瞬间已动了!他没有试图格挡或后退,反而在飞爪及身前的刹那,身体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仰倒!同时双脚在湿滑的泥地上一蹬,整个人贴着地面,如同泥鳅般向后滑出数尺!
“噗噗!”两只飞爪擦着他的胸前和鼻尖掠过,深深嵌入身后棚屋的木柱!另一只则落空。
而林天这看似狼狈的后仰滑行,恰好避开了后方分水刺的致命一刺,也让那缠向下盘的锁链只卷中了他扬起的、破旧衣袍的下摆!
“刺啦!”衣袍撕裂。但林天已借着一蹬之力,身体猛地向上弹起,重新站稳,位置恰好处于五人合围圈中一个因他意外后滑而产生的、稍纵即逝的薄弱点——靠近右侧棚屋墙壁。
“拿下他!”疤脸汉子低喝,显然没料到林天反应如此诡异迅速。五人立刻调整,再次合围,这次不再留手,各种阴毒招式与暗器齐出,灰褐色的灵力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虫腥味!
林天眼神冰冷如铁,将体内恢复不多的暖流与“冰墟剑元”尽数调动。他知道,硬拼绝无胜算,必须速战速决,且战且走!
他右手芦苇杆疾点,并非攻向人身,而是点向地面一块松动的湿滑木板!杖尖灰白光芒一闪,木板应声翘起,带着泥水迎向正面扑来的疤脸汉子!
同时,他左手探入怀中,看似要取兵器,实则快速握住那块被封印在储物袋底层的“百虫阁”令牌,并以暖流瞬间冲开一丝封印!
嗡!
一股极其隐晦、但属于百虫阁核心信物特有的、带着冰冷虫类意志的波动,以林天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这波动虽弱,却让围上来的五人动作齐齐一滞!他们身上豢养的灵虫(无论是否放出)在这一刻都产生了本能的躁动与……一丝畏惧?仿佛遇到了更高阶的同类压制!
“令牌?!他怎么会有……”疤脸汉子眼中闪过惊疑。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林天动了!他不再试图攻击任何人,而是将全部力量用于身法!改良后的《流云步》配合暖流带来的轻盈与“冰墟剑元”对脚下泥泞的短暂“冻结”,让他身形化作一道飘忽不定的灰影,朝着右侧棚屋墙壁与另一间棚屋之间、一道极其狭窄、布满垃圾和污水的缝隙,猛冲过去!
“想跑?拦住他!”疤脸汉子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数道淬毒暗器和飞爪再次袭来!
林天对身后的攻击不管不顾,只是将暖流护住背心要害,同时反手将那块刚刚暴露了一丝气息的令牌,朝着身后追兵最密集的方向,狠狠一掷!
令牌划出一道弧线,吸引了大半攻击和注意力!
而他本人,则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挤进了那道狭窄的缝隙!飞爪和暗器“叮叮当当”地打在墙壁和垃圾上,溅起污水泥点。
缝隙极窄,仅容一人侧身,且尽头被杂物堵死。但林天在挤入的瞬间,手中芦苇杆已灌注暖流,朝着侧面看似坚实的棚屋壁板猛力一捅!
“哗啦!”那壁板早已腐朽,被他轻易捅破一个大洞!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里面是另一间废弃的、堆满杂物和蛛网的棚屋。他毫不停留,撞开摇摇欲坠的后门,冲入了另一条更加昏暗偏僻的小巷。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呼喝和破壁追来的声音,但显然被狭窄的地形和杂物阻碍了速度。
林天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疯狂穿梭,将速度提升到极限。肺部如同火烧,伤口崩裂的痛楚阵阵袭来,但他不敢有丝毫停顿。他不断变换方向,利用对能量波动的感知避开前方可能的堵截,同时将身上沾染的、带有百虫阁令牌气息的布料碎片(故意撕下的)丢弃在几个岔路口,制造迷惑。
足足狂奔了一炷香时间,直到身后的追兵声彻底消失,周围只剩下浓雾和死寂,他才在一处半塌的、被水淹没大半的破屋残骸后停下,背靠着一根倾斜的木梁,剧烈喘息,汗水混杂着泥水从额角滚落。
暂时……甩掉了。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百虫阁在泥螺巷势力不小,自己暴露了令牌(虽然扔掉了),对方肯定会发动更多人手搜捕。泥螺巷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离开,前往老鼋所说的“千瘴谷”或“沉骨潭”方向。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又被牵动,尤其是右臂和几处旧伤,传来阵阵刺痛。体内力量再次接近枯竭。他毫不犹豫地服下了最后一颗玉髓丹,温润的药力化开,勉强稳住了恶化的趋势。
不敢久留,他稍作调息,便准备动身。老鼋给的方向是西北(千瘴谷)和东南(沉骨潭)。他略一思索,决定先去相对更近、且近期有丹药残渣线索的“沉骨潭”碰碰运气。千瘴谷范围太大,毒瘴重重,盲目进入风险更高。
辨认了一下方向(依靠对水流和雾气流动的细微感知),林天再次没入浓雾之中,朝着泥螺巷东南方向潜行而去。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专挑人迹罕至、水泽复杂的小道,尽可能抹去行进痕迹。
就在他离开约莫半个时辰后,数道身影出现在了那处破屋残骸附近。为首的正是那疤脸汉子,他手中正托着一只拳头大小、形似甲虫、复眼闪烁着幽光的怪异虫兽。虫兽头顶两根触须不断摆动,最终指向了林天离去的东南方向。
“他往沉骨潭那边去了。”疤脸汉子脸色阴沉,“通知‘沉骨潭’那边的暗桩,留意这个小子。他身上秘密不少,还有本阁执事令牌,必须活捉!另外,立刻将此事上报阁内!”
“是!”身后几人应声,迅速消失在雾气中。
疤脸汉子看着林天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贪婪:“那小子最后爆发的身法……还有那股能干扰灵虫的‘干净’气息……绝不简单。难道真跟阁内一直在暗中调查的‘那件事’有关?”
他不再多想,身形一动,也朝着东南方向追去,只是速度并不快,似乎并不急于立刻追上,更像是驱赶猎物进入更熟悉的猎场。
林天并不知道,自己扔出的令牌和暴露的些许特异,不仅没能彻底摆脱追兵,反而引起了百虫阁更深层次的兴趣。一张针对他的、更大的网,正在沉骨潭方向悄然张开。
而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应对着前往沉骨潭途中的险恶环境。
离开泥螺巷范围后,沼泽变得更加原始和危险。水道纵横交错,深浅难测,水下潜伏着更多诡异的水兽。雾气中开始夹杂着淡淡的、颜色各异的毒瘴,需要时刻运转暖流驱散。一些区域生长着散发诱人香气、实则暗藏杀机的妖异植物。
他不得不再次放缓速度,如履薄冰。
一日后,他抵达了一片被称为“腐叶林”的区域。这里生长着大量叶片宽大、色泽暗紫、不断滴落腐蚀性粘液的怪树,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落叶,落叶下是危险的泥潭和毒虫巢穴。
按照老鼋模糊的描述,穿过这片腐叶林,就能看到沉骨潭的外围了。
林天小心翼翼地在怪树间穿行,避开滴落的粘液和看似平坦实则危险的落叶层。暖流在体表形成极淡的屏障,抵御着无处不在的腐蚀气息和试图钻入的微小毒虫。
就在他即将穿过腐叶林中心时,前方雾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
不是兽吼,也不是水声,更像是……无数细小的骨骼,在相互摩擦、碰撞?
林天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藏身于一株格外粗大的怪树后,凝神望去。
只见前方约三十丈外,雾气略微稀薄处,赫然呈现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一片不大的黑色水潭边,散落着大量白森森的、各种形状的骸骨!有人类的,有妖兽的,大多残缺不全,堆积如山。而此刻,这些骸骨,正在“动”!
并非复活,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相互组合、拼接,形成一具具怪诞扭曲的“骨兽”或“骨人”,漫无目的地在潭边游荡、徘徊,空洞的眼眶中跳跃着幽绿的磷火,发出“咔嚓咔嚓”的摩擦声。
而在那黑色水潭中央,隐约可见一具更加庞大的、仿佛某种巨兽的完整骨架,半沉半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与死寂波动。
沉骨潭!
竟然……自己“动”起来了?
林天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老鼋只说沉骨潭危险,有古修洞府传闻,可没说过这里的骨头会自己组装起来活动!
这绝非天然现象!是残留的阵法?是某种邪恶的祭炼?还是……潭底那具巨兽骨架在作祟?
看着那些游荡的、气息强弱不一(从炼气期到筑基期都有)的骨头怪物,林天知道,想靠近水潭探查,恐怕难如登天。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远处的腐叶林中,隐约传来了极轻微的、快速移动的破空声和……虫群振翅的嗡鸣!
百虫阁的追兵,竟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还是被这沉骨潭的异动吸引来的其他势力?
前有诡异骨海,后有追兵。
林天缓缓握紧了手中已变得光秃秃的芦苇杆(几次使用,前端已损),眼神沉静如深潭。
绝境,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