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老朱:没有那个疯子,算什么盛典!【月票加更38】
“周王府的密信?”
王爷眉头一皱:“是刺杀朱有恸的事有结果了?”
“启禀王爷,这封信是朱有的亲笔信,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我们的刺杀,似乎失败了!”
禀报之人如实说道。
“什么!?”
王爷壑然从座位上站起了起来。
就连常茂和陈千翔都满脸的不可思议。
王爷派去刺杀朱有的人,居然失败了,还被他写信来嘲讽?!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纷纷看向王爷。
只见王爷脸色阴沉的看着禀报之人手中的信,片刻,冷冷道:“把信呈上来!”
“是!”
一名内侍很快将信递给了王爷。
王爷接过内侍躬敬呈上的密信,那特殊的火漆印让他眼神微动。
紧接着,他便挥退内侍,缓缓拆开信件。
起初,他阅读的速度很慢,但随着内容深入,他敲击扶手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当他读到朱有对刺杀事件的分析,以及那番祸水东引、左右逢源的操作时,阴影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随即,这惊讶化为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凝重。
常茂和陈千翔都注意到了王爷神态的细微变化,不由屏住了呼吸。
良久,王爷缓缓放下信件,手指无意识地在信纸上摩掌着,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信纸另一端的那个人。
“好一个朱有————”
王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又有一丝刮目相看的意味:“本王————还真是小瞧他了。”
“王爷!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常茂性子急躁,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丝被轻视的怒气:“可是朱有恸那小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身为开国公,习惯了战场上刀来剑往的直白,对于这种云山雾罩的密信和王爷莫名的做派,总感到一阵憋闷。
但王爷却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垂手侍立在旁的陈千翔。
陈千翔立刻上前一步,躬敬地接过信件,快速而无声地阅读起来。
他的阅读速度极快,眼神锐利,仿佛能将每一个字都拆解分析。
越是阅读,他平素里那种沉稳内敛的气质就越是紧绷,眉头也微微蹙起。
“如何?”
王爷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听不出情绪。
陈千翔放下信,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王爷,卑职————不得不承认,是我们看走了眼。”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力求精准:“二爷此信,堪称绝地求生的典范。其心思之缜密,反应之迅捷,手段之老辣,远超我们之前对他的判断。”
说完,陈千翔便自顾自地开始剖析起来,如同在分析一场战役:“第一步,他遭遇我们的刺杀,没有伺机报复,反而主动向锦衣卫求援,姿态放得极低,甚至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第一时间洗脱了刺杀李墨的嫌疑,此乃以退为进”。”
“第二步,他巧妙利用了那些死士,抛出那些似是而非、指向齐王的线索”,引导冷丰去查。此举一石三鸟。”
“其一,祸水东引,将朝廷的注意力转移到与他有旧怨、且本身就不干净的齐王身上。”
“其二,试探王爷您的反应,看他这番自作主张”是否会触怒您。”
“其三,向王爷您展示了他在危机中依然能保持冷静,并有效利用官方力量反制对手的能力。”
“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封给王爷您的密信。”
陈千翔的语气带着一丝钦佩:“他先是沉痛请罪”,承认可能留下了隐患,姿态卑微。然后详细汇报刺杀,并将矛头直指与王爷不睦的势力”或忠于故太子的残馀力量”。
“这不仅是表忠心,更是将他自身的危机,巧妙地包装成了为王爷挡刀被王爷的政敌针对”。
“最后再次强调忠诚,恳请庇护。这等于是在告诉王爷”
“我仍有价值,而且我现在更安全了,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被您的敌人袭击的忠臣。”
说完这话,陈千翔总结道:“整个过程,他完美地把握了既不能真背叛您,又要展现价值”的尺度。”
“甚至将自己从一个可能被舍弃的累赘,变成了一个有能力自保、甚至能反咬敌人一口的、值得继续投资的自己人”。
”
“此子————深谙权谋之道,其隐忍和爆发,都非同小可。”
常茂在一旁听着陈千翔的分析,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猛地一拍椅子扶手,发出“砰”的一声:“王爷!你听见了吗?这小子就是个祸害!”
“他现在是走投无路才摇尾乞怜,一旦让他喘过气来,以其心性,绝对是一条喂不熟的豺狼!迟早反噬其主!不如————”
他眼中凶光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趁早除掉,以绝后患!”
常茂的思维直接而残酷,信奉的是力量至上和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陈千翔却摇了摇头,看向常茂,语气平静却带着反驳:“国公爷,杀之,固然简单。”
“但如今局面,杀了他,等于自断一臂,而且会立刻引来皇上更严密的调查。王爷在周王府的布局也将前功尽弃
”
说着,他转而看向王爷,躬身道:“王爷,卑职有一计,或可化害为利。”
王爷终于动了动,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兴趣:“讲。”
陈千翔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既然二爷如此机敏”,不如我们就送他一场更大的机缘”。安排一场天衣无缝的刺杀,让二爷和那位醒过来的李墨御史————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王爷与常茂不由对视一眼,旋即齐齐看向陈千翔。
却听他详细阐述道:“一位藩王之子,一位朝廷巡按御史,同时遇害,此案足以震动朝野,吸引所有目光。”
“虽然我们的计划是,让张飙完成我们想要他完成的事,形成对我们有利的局面。但如何让张飙完成之后离开,一直是我们头疼的事。”
“毕竟张飙这个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在武昌多待一日,就是一日的不稳定。”
“所以,必须要用更大的事,吸引他和皇上,让他不得不离开武昌。”
“而周地发生了这种大事,皇上肯定会派重臣前往调查,他能信任的人,绝对是张飙!”
“至于李墨,据说与张飙关系莫逆,若得知他死在了周地,绝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一来,张飙必然会离开武昌,而武昌的压力也将骤减,王爷可从容布置。”
“此乃李代桃僵”,转移视线之上策。”
常茂闻言,眉头紧锁,提出了反对意见:“让朱有死?王爷,朱有现在已经展现了他的能力了,如果我们再派人刺杀他,说不定会让他狗急跳墙,鱼死网破!从而暴露了你,这值得吗?”
“国公爷误会了!卑职的意思,并不是让二爷死,而是让二爷假死,李墨真死!”
陈千翔连忙解释道:“更何况,皇上早就怀疑二爷了。哪怕他来了招一石三鸟”,皇上对他的怀疑,并不会减退,甚至还会加深。”
“就算如此,你怎么确定朱有会配合我们?万一他舍不得刚刚得到的权力呢?”
“这个
“”
听到常茂的反驳,陈千翔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王爷静静地听着两位心腹的争论,手指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阴影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股深沉如渊的气息。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瑞智和决断力:“千翔的计策,方向是对的。但常茂的顾虑,也有道理。”
他微微前倾,烛光终于隐约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条:“朱有,确实不能再以现在的身份“活”下去了。”
他这句话,让常茂和陈千翔都屏住了呼吸。
“父皇之所以按兵不动,留着朱有,无非是把他当作鱼饵,想钓出本王这条大鱼。朱有自己,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李墨未死,就象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旦李墨开口,或者被秘密押解回京,以蒋的手段,朱有绝无可能守住秘密。他离真正的死亡,只差一个契机。”
王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开封城的局势:“所以,对他而言,唯一的生路,就是“死”。”
“在父皇,在朝廷,在所有知情者面前,“彻底”地死去。”
说完,他看向陈千翔,语气不容置疑:“千翔,由你亲自筹划。安排一场足够逼真、足够惨烈的意外”,让朱有尸骨无存”,或者留下一具无法辨认的焦尸。”
“所有线索要清淅指向是灭口”,但又要让朝廷查无可查。至于真正的朱有恸————”
王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他金蝉脱壳,彻底消失在阳光下,成为本王藏在暗处的一把刀。
“这把刀,见识过生死,经历过背叛,其锋利和隐忍,将远超从前。”
“那李墨?”
陈千翔确认道。
“李墨————”
王爷眼中杀机毕露:“如你说的,让他真的死。”
“这场戏,必须要用真血来染,才能骗过父皇和蒋。”
常茂听到这里,虽然觉得冒险,但也不得不承认,王爷的谋划更深一层。
这不仅仅是转移视线,更是将一颗不受控的明棋,变成了一张潜力巨大的暗牌。
他沉声道:“王爷此计虽妙,但操作起来风险极大,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朱有恸此人,经此一事,心性难测,王爷将来驾驭他,需得多加提防。”
王爷重新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风险与收益并存。至于驾驭————一个已死”之人,除了彻底依附于本王,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见识过他的能力,本王自然会给他配上足够的枷锁”。”
他再次拿起那封密信,指尖在其上朱有”的落款处轻轻一点,仿佛在点醒一个沉睡的棋子:“朱有,你向本王证明了,你并非池中之物————”
“那本王就给你一个更广阔的舞台。”
“但愿你这把淬炼过的暗刃,能为本王劈开更多的荆棘。”
他抬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开封那场即将上演的死亡盛宴”,以及这场盛宴之后,更加混乱、也更有利于他浑水摸鱼的天下棋局。
“去准备吧,千翔。细节我要亲自过目。”
“是!王爷!”
陈千翔深深一揖,眼中闪铄着执行艰巨任务的兴奋与冷酷。
常茂看着这一幕,心中复杂。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因王爷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决定,而被引燃。
他们所有人,都已在这风暴眼中,无处可退。
也不知道那位应天府的皇帝,知道这一切后,会是什么反应。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毕竟,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
另一边,应天府,华盖殿。
烛火摇曳,将老朱伏案批阅奏章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他刚刚搁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殿外便传来了云明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皇爷,文学盛典已圆满结束,这是主考官呈上的考评优等名单。”
云明躬身,将一份名录躬敬地放在御案上。
老朱嗯”了一声,并未立刻去看,只是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浓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拿起名单扫视。
【方孝孺,头名。】
【杨士奇,次名。】
【杨荣,第三。
胡广、解缙等人也名列前茅。
“呵,不出所料。”
老朱将名单随手丢在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方希直学问是好的,就是这性子————还得磨。杨士奇、杨荣不错,都安排到翰林院吧。”
说完,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抬眼看向云明:“燕王家那三个小子,在盛典上表现如何?可曾与这些才俊有所结交?”
云明忙答道:“回皇爷,燕王府三位王子,世子殿下朱高炽倒是与杨士奇、杨荣二位攀谈了片刻,所论皆是经史学问,颇为投契。”
“二王子朱高煦————只去了一日,便觉无趣,回府演练武艺去了。
“三王子朱高燧——点评了一番盛典供应的茶点,言其滋味寡淡,尚不及————不及王麻子家的猪头肉与火锅来得痛快。”
“混帐东西!”
老朱闻言,忍不住笑骂了一句:“好的不学,尽学些张飙那混不吝的做派!口腹之欲,能成什么大事!?”
骂归骂,他眼中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张飙那小子,虽然行事疯癫,但说的话,有时候还真有几分歪理。
只可惜,这文学盛典没有他崭露头角。
不过,也幸亏那疯子没来,否则那文学盛典,指不定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想到这里,老朱尽量不去想张飙,稍微沉默,又话锋一转,“吕氏和允炆那边呢?可有异动?”
“回皇爷,太子妃与允炆殿下一切如常。允炆殿下为祭拜皇长孙殿下,还亲笔撰写了一篇祭文,正请黄子澄先生斧正,甚是虔敬。”
“呵!”
老朱笑了一下,道:“允炆那孩子,做什么事都较真。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
“至于吕氏
”
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然后意味不明的道:“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话,便继续追问:“那允熥姐弟呢?他们得知祭拜他们大哥,是什么反应?”
“这个
”
云明顿了一下,才低声道:“允熥殿下与其姐明玉郡主————甚是期盼祭拜之事。”
“充熥殿下还特意吩咐宫人,去采买王麻子家的猪头肉,说是要————要带去给大哥尝尝————”
“砰——!”
老朱猛地一拍御案,震得茶盏乱跳。
“这个混帐东西!真是中了那张飙的毒了!”
“祭拜兄长,带什么猪头肉?!成何体统!简直荒唐!”
老朱是真的有些动气了。
张飙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他本以为自己不去想那疯子,就不会被那疯子影响。
但他却低估了张飙的影响力。
那疯子已经影响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了。
并且,还借此来持续影响他。
这让他极为不悦。
但是,不悦归不悦,既然被那疯子影响了,老朱也开始重新正视张飙的事。
特别是他又想起了张飙在饶州卫的查案经过,就更加被其影响了。
【这混小子在外面搅风搅雨,也不知道查到哪一步了,有没有遇到麻烦?】
“云明,去传蒋————”
老朱刚想下令传蒋来询问张飙近况。
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不等通传,蒋??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门口,脸色凝重,快步走入,直接跪倒在地。
老朱看到他不请自来,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蒋如此失仪,定然是出了大事!
果然,不等老朱发问,蒋便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禀报道:“皇上!八百里加急!张飙与宋忠在黑风坳搜索证据时,遭遇不明身份匪徒埋伏刺杀!现场激战惨烈,张大人与宋佥事目前————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冉青正带领五百缇骑,以及附近卫所官兵,全力搜索黑风坳及周边局域!”
“什么?!”
老朱霍然起身,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他眼中寒光爆射,周身散发出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整个华盖殿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到了冰点!
“刺——杀—?!”
老朱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寒风,带着滔天的杀意:“好好好!真是好大的狗胆!”
“连咱派出去的钦差都敢动?还是在他刚刚查获饶州卫军械大案之后!”
“这是要杀人灭口?还是要给咱这个皇帝脸色看?!”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前的御案,奏章、笔墨、茶盏哗啦啦散落一地。
“咱记得这都两次了吧?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咱这个皇帝——!?”
老朱气得胡须乱飞,吓得云明等宫侍,无不伏地跪拜,瑟瑟发抖。
隔了片刻,老朱的怒气依旧未消,然后暴喝道:“蒋??!”
“臣在!”
蒋伏在地上,头埋得更低。
“给咱立刻传令兵部!五军都督府!不!让京中官员,速到奉天殿朝会!”
“咱倒要看看!这大明的天!是不是要翻天了!?”
“是!”
蒋立刻领命,火速冲出了奉天殿。
他知道,皇上又要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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