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颤斗的独臂紧握长刀,猛地朝柴鸿逃遁的方向凌空一指。
柴鸿身法极快,功体修为不仅在于爪上,双腿更是矫健。
他身形高高跃起,跃至半空,眼看就要一跃而远去。
这【锐金功体】在妖魔司威名赫赫,是极难修炼的上品功体。
赵行当年在武卒时期就展露过人天赋,历经艰险才侥幸修成。
此功体舍弃一切防御与体魄强化,将全部威能集中于杀伐之上。
正因如此,赵行的体魄相对脆弱,这才被柴鸿一爪碎臂。
但此刻,这一刀不仅凝聚了赵行真元,更献祭了曹未这个开元境修士的全部真元精血。
柴鸿深知其可怕,不得不避。
然而就在这腾空之际,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已从刀尖激射而出。
柴鸿虽反应极快,仓促闪避,血线仍精准地没入他的大腿。
那血线速度之快,仿佛凭空出现的一道血痕,将长刀与柴鸿的血肉相连。
下一刻,柴鸿大腿处的血点骤然迸裂,五道血色刀光如莲花轰然绽放。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刀光肆虐之处,柴鸿双腿应声碎裂,化作漫天血肉。
“啊啊啊——赵行!你该死!”
柴鸿从半空中重重跌落,剧痛让他面容扭曲,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他强运真元封住双腿伤口,猛地扭头死死盯住赵行,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怨毒。
他堂堂开元境修士,竟在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垂死之人废去双腿!
此时的赵行气息已衰败到极致,单膝跪地,以长刀勉强支撑身躯。
虽未气绝,却也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可惜了”
见柴鸿仍未毙命,赵行心底一沉。
但他面上却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柴管事,我这一刀滋味如何?”
他强撑着咳出一口血,嘶哑地笑道:“柴管事,看来如今你我倒是同病相怜了。”
“既然都成了残废,不如来我们殓尸所当差?我赵行亲自为你引荐,如何?”
柴鸿双目赤红,竟以双手撑地,拖着残躯朝赵行快速爬来。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远处梅林深处,黎念始终在暗中观察着这场厮杀。
“竟然是两败俱伤?”
他微微挑眉,确实没料到赵行最后那一刀有如此威能。
不过眼下的局面再清楚不过,柴鸿虽断双腿,但状态远胜油尽灯枯的赵行,结局已然注定。
黎念目光闪动,心中权衡着利弊。
此刻最稳妥的选择,自然是趁柴鸿无暇他顾时,悄然逃离梅花庄。
待天明时分,在官道上搭上一个回城的车队,便可重返建阳城。
代价不过是舍弃“殓尸所秽工黎念”这个身份,日后需要自己找机会获取尸源便是。
不过,黎念目光一闪,眼前或许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内核原则,冒险是肯定不能冒险的。”
“一定要采取最稳妥的手段。”
他低头看向怀中用破布兜起的一包物事,十几个白瓷小瓶在破布中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些瓶中所装的,正是方才从寒玉蟾妖身上挤出的剧毒。
那时熊妖来袭、众人四散奔逃时,他反应极快,趁乱从桌子上顺了一批瓷瓶后,这才往外逃去。
黎念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趁手的石块,将一个小瓷瓶轻轻放在平坦的地面上。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用石块在瓶身外侧敲击出数道细密的裂纹。
端详着布满裂痕、但又没有损坏的瓷瓶,他满意地低语:“如此,正好。”
赵行望着柴鸿拖着残躯快速逼近,自己却连抬刀的力气都没有了。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么?
没想到竟会落得这般结局。
将死之际,赵行心中竟感受不到半分恐惧。
许是见惯了生死,此刻只觉得时间仿佛缓慢了下来,过往种种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
初入武卒时的意气风发,苦练武艺的日日夜夜,与同袍围猎妖魔的峥嵘岁月。
当年也曾立志要建功立业,幻想着从校尉一路晋升至司首,斩尽世间妖魔,赢得万民敬仰。
那时年少轻狂,自认不输于人,偏偏选了最难修炼的锐金功体。
谁知这门功法后来反倒成了他的枷锁。
直到那次重伤落下暗疾,他面临决择,要么散尽真元保全肉身,要么忍受锐金真元日夜侵蚀经脉。
他毫不尤豫选了后者,哪怕从此面容枯槁,头发灰白。
可即便保住了五成修为,他也再回不去巡狩司了。
这些年在殓尸所日渐消沉,结交各方,争权夺势,不择手段地敛财,无非是奢望能寻到宝药治愈暗伤。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始终放不下重回巡狩司的执念。
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这般下场。
真是可笑。
赵行唇角泛起自嘲的弧度。
就在柴鸿逼近赵行仅剩一丈之际。
“咻!”
一道破空声自远处袭来,好象是有个石块朝着柴鸿丢了过来。
柴鸿眼疾手快,下意识抬手格挡,一个白色小瓷瓶应声碎裂,幽紫色的毒液四溅开来。
“嗤——”
毒液触及皮肤的刹那,顿时冒起阵阵青烟,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
手背上瞬间出现一个狰狞的血洞。
“啊!是什么人?!”
柴鸿惨叫一声,急忙催动真元逼退毒性,这才止住了毒液的蔓延。
他猛地抬头,怒视赵行身后那片幽暗的梅林。
林中漆黑如墨,即便以他开元境的目力,也难辨其中虚实。
就在这时,又一个瓷瓶自梅林深处激射而出,来势精准刁钻,直指柴鸿面门。
单凭这份手法,出手之人至少也是内壮期修为。
吃过亏的柴鸿这次学乖了,不敢再硬挡,转而运起巧劲,手掌轻翻想要将其接住。
然而柴鸿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瓷瓶表面早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即便他运起巧劲,在瓷瓶落入掌心的瞬间,依然会应声碎裂。
“啪!”
第二瓶毒液在掌心炸开,顿时腐蚀出一个更大的血洞,连指骨都隐约可见。
赵行目睹这一幕,瞳孔微缩,立即认出这熟悉的幽紫色毒液。
“寒玉蟾毒?”
“究竟是何人出手?”
柴鸿强忍剧痛,以手撑地向后急退。
可第三、第四、第五个瓷瓶已接踵而至,如连珠炮般袭来。
若在平日双腿健全时,这等投掷他轻易便可避开。
但此刻双腿尽失,行动迟缓,虽勉强躲过一个,后续的毒瓶却接连砸在他的脸上、背上。
“嗤——”
青烟冒起,蚀骨之痛让他发出凄厉的哀嚎。
“我恨啊——!“
在极度的痛苦中,柴鸿最后高呼一声,终于瘫倒在地,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