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站在台边，手指仍搭在袖口上，那枚玉牌的余温尚未散去。他低头看了眼符囊，布料下隐隐透出的热意，仿佛是一种提醒，又像一道未解的讯息。
他神色不动，只将符囊轻轻塞进内侧衣襟，转身对传令弟子道：“明日辰时，议事堂集合，所有执事以上人员到场。”
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四周仍在欢庆，烟花接连升空，但他话音落下的一瞬，身旁几人已收敛笑意，肃然点头应下。
当晚，主营灯火通明。
次日清晨，议事堂外已聚集了不少人。炼器师们背着工具箱，腰间挂着火钳与量尺；医修代表怀抱药册，神情凝重；各营队长身着整齐制式长袍，胸前勋花尚未摘下。
门开时，叶尘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玄色长袍，发带束得一丝不苟。进门后并未多言，径直走到主位前，将一卷名单放在桌上。
“战利品清点完毕。”他开口，“共得星陨铁三十六斤，玄晶铜四十九块，千年灵芝七株，结丹期可用的凝元丹十二瓶，另有古法剑谱三册，阵图残卷五卷。”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有人眼中泛光，也有人默默记下数字。一名炼器大师忍不住问道：“这些材料……如何分配？”
叶尘看了他一眼，答道：“功劳归功，潜力归潜。基础资源按战功发放，高阶资源视突破可能而定。”
说着，他翻开手中册子：“李青山，前线破阵首功，赐星陨铁两斤，可自选一位炼器师打造本命兵器。”
李青山一怔，随即起身抱拳致谢。
“张远山，战场救三人，伤未愈便返岗，赐凝元丹一瓶，优先使用修炼密室三日。”
“林小雨，识破敌方传信暗号，记功一次，奖励千年灵芝半株，用于修复经脉损伤。”
名字逐一念出，有人喜形于色，也有人默然低头。
念至中途，一名年轻弟子突然站起：“我……我也曾在前线扛旗，为何只分到一瓶普通回气丹？”
叶尘合上册子，抬眼看他：“你经脉堵塞严重，修为卡在筑基中期，强行服用高阶丹药只会反噬自身。那一瓶回气丹已是你能承受的极限。”
那人还想争辩，叶尘继续道：“若你不信，可请医修当场检测灵脉运行。若我所言有误，加倍补还。”
那人张了张嘴，终究沉默坐下。
气氛稍稍松动。
叶尘转向炼器组：“第一批星陨铁与玄晶铜，全部交由你们。但有个条件——每三日汇报一次进度，炼出成品须注明品级与用途。”
首席炼器大师皱眉：“我们缺人手，部分矿石需特殊手法处理，如今无人精通。”
“我会。”叶尘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放在桌上推过去，“这是上古灵识中的炼器古法，专述稀有矿石的提纯与融合之术。你们拿去研习，若有不解之处，可问我。”
众人皆惊。
那是上古传承的内容，他竟毫无保留地共享？
炼器大师接过册子，手微微发颤。翻看一页后猛地抬头：“这上面记载的‘九转锻心法’，是我们失传三百年的秘技！”
“那就尽快恢复。”叶尘语气平静，“半个月内，我要看到第一件上品飞剑出炉。谁炼成，记大功一次，奖励闭关十日。”
堂内顿时沸腾起来。
陆明渊坐在角落，始终未语。直至会议将近尾声，他才缓缓开口：“资源分配得当，比打赢一场仗更重要。”
叶尘望向他。
老人颔首：“你做得比我当年好。”
会后，叶尘未回居所，而是走向广场。
那里已聚了不少弟子。药无尘斜倚柱旁，嘴里叼着草茎，见他来了便笑：“你还真打算让大家坐在一起谈心得？”
“你不也来了？”叶尘走近。
“我是来看热闹的。”药无尘耸肩，“平日这些人连多说一句都嫌累，现在倒抢着报名参加什么‘问道会’。”
叶尘不接话，只拍了拍他肩膀，随后登上前方石台。
人群渐渐安静。
“从今日起，每周举行一次问道会。”他说，“由突破过瓶颈的弟子主讲经验，他人可提问、可反驳。首次主讲，由药无尘担任。”
全场哗然。
药无尘差点从柱子上滑下来：“等等，我何时答应了？”
“你昨夜喝酒时亲口说的。”叶尘面不改色，“你说‘老子当年靠毒炼体，硬是把废脉打通’，还说要教大家如何以毒素刺激灵根觉醒。”
“那是醉话！”药无尘瞪眼。
“可有人记了笔记。”叶尘指向后排少年，“他还画了流程图。”
少年慌忙藏起纸张，脸涨得通红。
药无尘咬牙切齿地看了叶尘一眼，终是叹了口气，走上台去。
“行吧。”他解开外袍，露出手臂上一道暗紫色疤痕，“既然你们想听，我就讲一次。但这法子不是人人都能试，搞不好会烂成渣。”
台下瞬间寂静。
他指着那道疤：“这是我第一次以剧毒淬体所留。当时疼得满地打滚，三天没能起身。但第四天，我的灵力运转速度提升了两成。”
有人不由咽了口唾沫。
“我不是劝你们玩命。”药无尘扫视众人，“但我告诉你们，有时卡住并非不够努力，而是方法错了。你们怕毒、怕痛、怕走偏路，可修仙之路，本就没有一条是笔直的。”
台下许多人陷入沉思。
叶尘立于台侧，听着听着，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膝头。
接下来几日，广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除了问道会，叶尘还设立“共进榜”：凡两人结对修炼并记录进展者，每月评比，前十名可优先使用密室与丹药。
第一天便有人主动寻伴。
一名老弟子素来独来独往，却被个小师弟堵在门口：“师兄，咱俩一起练吧。我打听过了，你只差一线便可结丹，而我正缺实战经验。”
老弟子一愣：“你不怕我抢你资源？”
“资源是死的，人是活的。”小师弟咧嘴一笑，“再说了，叶师兄说了，互助才有共赢。”
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交流。
有人分享呼吸节奏，有人交换控剑技巧，甚至有人将战场杀意融入心境突破之中。
第三日傍晚，叶尘坐在广场石阶上，听见不远处两名弟子争论。
“你说杀意助修？那不是走魔道？”
“我不是让你去杀人，是让你记住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我在战场上，就是靠着那一瞬的爆发，才冲破瓶颈的！”
另一人沉默片刻，低声道：“……我试试。”
叶尘听着，未曾出声。
药无尘走来，在他身旁坐下：“你这一招，比发丹药还管用。”
“他们本就有潜力。”叶尘轻声道，“我只是把路铺平了。”
“那你呢？”药无尘忽然问，“你自己什么时候闭关？”
叶尘没有回答。
他伸手抚了抚胸口，符囊仍在发烫，温度比昨日更高。
远处，一名炼器师匆匆跑来，手中捧着一块泛着银光的金属碎片。
“叶公子！”他喘着气，“我们在熔炼星陨铁时发现了这个——它自己裂开了，里面藏着一行字！”
叶尘起身，接过碎片。
那行字极细，刻于金属内层，似是以极锋利之物一笔划成。
他凝视良久，嘴唇微动。
药无尘凑近一看，脸色骤变。
不要相信活着的陆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