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一脚踏进山门，肩上扛着受伤的弟子。那人还有气，胸口微微起伏。他没有停步，径直朝玄阴堂走去。身后跟来的弟子个个狼狈不堪，衣衫沾满泥血，却无人开口。
“药无尘！”叶尘在门口沉声喊道。
药无尘快步迎出，腰间葫芦轻响。他扫了一眼众人，眉头立刻皱紧。“重伤的先进去，两人抬一个，注意别碰伤口。”
叶尘将人交到旁人手中。那弟子的手软软垂下，脸色青灰。药无尘搭脉片刻，又翻开眼皮查看，随即从葫芦中倒出一粒丹药，塞入其口中。
“经脉断裂，毒已入血。”他低声道，“得用清心露。”
叶尘点头：“拿去用。”
药无尘看了他一眼：“只剩三滴了。”
“全用上。”
药无尘不再多言，掀帘而入。叶尘立于门外，手撑门框，指节微白。他低头看向掌心，上面凝着干涸的血迹，不知是谁的。
半炷香后，药无尘走出，神色略缓了些。“一个能活，另一个还得熬过一夜。”
叶尘问：“其他人呢？”
“轻伤的已包扎妥当，在隔壁休息。有两个昏过去了，无大碍。”
叶尘应了一声，转身朝议事堂走去。药无尘追上来：“你肩膀在流血。”
“没事。”
“我劝你一句，人救回来了，你也得活着才行。”
叶尘脚步未停：“我没倒下。”
药无尘叹了口气，从葫芦里取出一块布扔过去：“擦一下，你现在看着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
叶尘接过，随意抹了两下，继续前行。
议事堂内灯火已亮。六名尚能行动的弟子分坐两侧，低头不语，有人手指仍在轻颤。叶尘站定前方，将断霜剑放在桌上。
“今天死了一个人。”他说。
无人抬头。
“他是替你们死的。你们能回来，是他用命换的。”
一名弟子喉头滚动，声音沙哑：“我们……不该进去。”
“不该？”叶尘目光扫过他，“你们是我亲自挑选的精锐。若连你们都不敢进，日后谁去查清真相？”
那弟子沉默。
叶尘走到墙边，取来一张图铺在桌上。“这是葬风谷遗迹的结构图，我亲手所绘。入口有三条隐蔽通道，我们走了正门——敌人早知我们会如此。”
有人低声接话：“他们确实在等我们。”
“问题不在他们是否埋伏，而在我们是否知晓。”叶尘敲了下桌面，“地形不熟，是我们最大的失误。”
另一弟子抬头：“可那些灰袍人竟能钻地缝，那种战法我们从未见过。”
“没见过就不打了？”叶尘语气不高，“我在叶家试炼时，曾遇陷阱藏于风道之中。风向一变，我便察觉下方有机关。你们进入遗迹前，可曾观察地面裂痕走向？可曾聆听空气流动之声？”
无人作答。
“敌人熟悉地形，是因为他们来过多次。我们仅凭双眼向前冲，等于闭着眼闯入刀阵。”
药无尘靠在门边插话：“你们连护心符都贴错了位置。有两个贴在肋下，炸了也挡不住正面一击。”
弟子们彼此对视，神情惭愧。
叶尘继续道：“此次失败，并非敌人太强，而是我们准备不足。情报、地形、应变，每一环皆有疏漏。”
一名年轻弟子忽然开口：“那下次呢？还要再去送死吗？”
“下次不会重蹈覆辙。”叶尘盯着他，“从明日起，所有任务前必须进行地形推演。我会安排老兵带队，模拟突发袭击。你们要学的不只是如何战斗，更是如何活下去。”
堂中一片寂静。
药无尘走近，手搭上叶尘肩头：“你也该歇一会儿了。”
“等我说完。”
叶尘环视众人：“我知道你们害怕。怕死，怕救不了人，怕辜负信任。但恐惧解决不了任何事。唯有训练，才能战胜恐惧。”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明日辰时，校场集合。不来者，从此不必再穿这身衣服。”
散会后，弟子们陆续离去。有的步伐渐稳，有的仍低头不语。药无尘留下，将最后一滴清心露送入内室。
叶尘依旧坐在堂中，未动分毫。桌上的断霜剑，剑柄缠着的布条已被血浸透，颜色发黑。
药无尘出来时见他还坐着。“人都安置好了，你也回去吧。”
叶尘摇头：“我想再看一遍地图。”
“你已看了一整夜。”
“还不够。”
药无尘转身欲走，忽又停下：“对了，那个被拖进地缝的弟子，刚才醒了。”
叶尘猛然抬头。
“他说……看见下面有人影，穿着黑袍，胸前有红纹。”
叶尘起身，手指紧扣桌角。
“他还说，那些人不是在守遗迹。”
“是在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