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尚未蒸干，山口外便来了人。
老二站在高台上，望着几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他们步履平稳，身上没有携带武器。他回头对叶尘道：“来了。”
叶尘正坐在桌边，手中握着一支炭笔，在纸上勾画。听到声音，他抬起了头，放下笔。纸上的线条已勾勒出一片矿区的轮廓，边缘标注了几个关键位置。
“让他们走进十丈之内再说话。”他说。
老二点头，走到台前，背着手凝视那些人一步步靠近。
来的都是小宗门派来的信使。他们未穿战甲，也不曾悬挂旗帜，只背着简单的行囊。抵达高台下，其中一人拱手行礼，声音不轻不重：“西岭联盟的叶首领在吗？我们是为合作而来。”
叶尘起身，走向台前。
他一身黑色长袍，整洁利落。风拂过，旗幡未动，袖角却轻轻一扬。
“我就是叶尘。”他开口，“你们既已至此，便非敌非寇，不必拘谨。”
那人微微松了口气，其余人也稍稍放松了神情。
“昨晚的事，我们听说了。”一名年轻的信使试探着开口，“铁秤坊死了三名探子，青蚨楼的人也被拦在边界之外。你们这一战……结束得很快。”
叶尘点头：“他们前来窥探，我便让他们看清——此地，不是谁都能踏足的。”
“可如今局势不同了。”另一名信使接话，“北荒已开始传开，说西岭出了个能稳住局面的人。云岭三宗愿意开启物资交换，我们这些小门派，也想寻一条出路。”
老二冷笑一声：“早先不见你们上门，等我们打完仗才来示好？就不怕我们把你们当细作抓起来？”
“怕。”那年轻信使坦然承认，“但我们更怕错失机会。眼下这片区域纷乱不堪，谁都想抢资源。你们守住了矿脉，等于握住了命脉。若我们不来，迟早会被排挤出局。”
叶尘沉默听着，神情专注。
他转身走回桌边，拿起那张绘好的图，展在木板上推至台前。
“这是昨夜整理的矿区分布。”他说，“主矿脉归联盟管辖，不动。但这里有三处小矿，灵气稀薄，价值有限，一直无人问津。”
他指尖点向图中三个位置。
“一处产寒铁砂，一处有青纹石，还有一处渗出少量灵液。虽不多，却足够几个小宗门轮流取用。”
众人凑近细看，眼神悄然变化。
“你是说……让我们开采？”有人忍不住问。
“可以。”叶尘答道，“优先供给你们。但须守两条规矩：第一，所有产出必须登记，不得私藏；第二，发现异常立即上报。谁若违规，下次便不再准入。”
一时无人应声。
有人低头思索，有人彼此交换目光。
“你不怕我们占了地盘赖着不走？”年长信使问道。
“你会吗？”叶尘反问。
对方一怔。
“若真想占地，昨夜就该带人强攻，而不是站在这里谈条件。你现在来，说明你还愿讲规矩。”
那人默然片刻，忽然笑了：“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逼我们效忠，召开什么盟主大会。”
“我不需要效忠。”叶尘道，“我只要合作。这片土地要安稳，不能靠一人守住一座山，而要让所有人皆有生路。”
老二在一旁听着，心头猛然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叶尘的用意。
不是称王，也不是吞并，而是将所有人拉上同一条船。想要活得更好，就得与众人共同撑起这片天地。
“资源共享。”叶尘看着他们，“并非我施舍给你们，而是我们一起想办法活下去。谁有能力，谁就多得；谁不出力，自然少分。公平，才能长久。”
“可日后分配不均怎么办？”有人提出疑问。
“那就定规则。”叶尘说，“今天只是开端。我提议，各门派派出一人常驻营地，每日通报情况，有问题当面提，有矛盾当场解决。无需隐瞒，也不必算计。”
“你是想设个议事堂？”年轻信使眼睛一亮。
“暂称联络组。”叶尘道，“小事随时沟通，大事开会决议。我不独断，一切由大家投票决定。”
空气静了一瞬。
随即有人笑了。
“你这招，比打仗还厉害。”年长信使摇头感叹，“打赢一场仗，只能吓退敌人。可你这般安排，往后谁想动手，都得先问问身边人是否答应。”
叶尘并未笑，只道：“我不想日日征战。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这里曾经混乱过，但现在，有人开始讲理了。”
众人心绪渐渐松弛。
有人讨论哪个矿适合自己门派，有人询问住宿安排，还有人表示明日就想派人前来勘察。
老二看着这一切，低声嘀咕：“头儿，你这张嘴，比剑还锋利。”
叶尘没理会他，转向众人：“若无异议，明日便开始登记。每位信使留下姓名与门派标志，联盟统一安排住处与权限。”
“那……我们现在算谈成了吗？”年轻信使问。
“方向已定。”叶尘说，“细节明日再议。今日你们可回去传话——西岭联盟不拒外人，唯拒失信之人。”
众人陆续离去，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
最后一名信使走出十丈之外，忍不住回头望去。
高台上，叶尘仍伫立原地，手中拿着图纸，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老二走过去，低声问：“真让他们进矿？不怕有人偷偷带走好东西？”
“会有人试。”叶尘淡淡道，“但只要规则有效，一次违规，全员清退。没人敢冒这个险。”
“可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呢？”
“那就让他们试试。”叶尘望向远处山口，“我们刚赢了一场仗，营地上下士气正盛。他们不信，尽管来。”
老二笑了：“你还真是不吃一点亏。”
叶尘收起图纸，走回桌边。
“我不是不吃亏。”他说，“我只是清楚，何时该让，何时该压。”
他坐下，拾起炭笔，在纸上写下“联络组名单”五个字。
老二掏出一本册子，翻开第一页。
“第一批来了六个宗门。”他说，“要现在记吗？”
叶尘笔尖微顿。
“等他们明日真的走进来再说。”他道，“现在写，太早。”
东风吹来，掀动了桌上的纸页。
叶尘没有去按。
他的手指仍在敲击桌面，一下，一下，仿佛在数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