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蹲下身，拾起一块布条。布上残留着暗绿色的痕迹，像是被毒气灼烧过。他没多看，随手将布条塞进怀里。远处山口空无一人，风掠过矿道，卷起阵阵灰土。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
“老二。”
“在。”老二走过来，肩上挂着断裂的绳索，脸上有擦伤，但神情还算镇定。
“清点完了？”
“敌方三人重伤毙命，两人轻伤被俘，关在东边库房；首领带两个人逃脱。我们这边三人轻伤，都已包扎妥当。”老二顿了顿，“净灵符的碎片也全都收齐了，一张不少。”
叶尘点头：“矿道封住了吗？”
“封了。加了三层阵法，外面还埋了警示符，只要有人靠近，立刻就能察觉。”
“很好。”叶尘朝高台走去，“把俘虏分开审问，别让他们串供。给他们药，人不能死。”
老二应了一声，又问：“尸体怎么处理？”
“烧了。骨灰装坛，标注姓名，等以后统一安排。”
老二不再多言。他知道，叶尘做事从不留后患。
高台上铺着地图，昨夜战况已被红笔勾勒出来。叶尘拿起炭条，在矿坑西侧画了个圈，又在南坡点了两个点。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似在思索。
“头儿，”老二站在一旁，“这一仗打得干净利落，消息肯定传出去了。”
“本就要传。”叶尘放下炭条，“叫情报组的人来。”
片刻后，一名弟子快步赶来，在台下候命。
叶尘看着他：“昨晚的事，全部放出去。三域七坊，一个都不能漏。”
弟子一怔：“全都传？连……放走敌首那段也说？”
“就说。”叶尘声音平静，“他们想知道什么，让他们自己去猜。”
弟子明白了，低头退下。
老二笑了：“你是想吓唬他们？”
“不是吓。”叶尘望着远处的山峦，“是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怕打，也不怕说。他们以为我们内乱未定，现在该看清了——我们不但稳得住，还能把他们的试探一口吞下。”
老二搓了搓脸，心头一阵轻松。前几天谣言四起，营地里人心浮动，他自己也曾动摇。可今早醒来，一切都变了。哨岗增派人手，训练场上的弟子多练了一轮剑法，连库房守卫都在加固阵法。
这不是靠命令压出来的，而是打赢之后，自然生出的底气。
“头儿，”他低声说，“我觉得……有人要来了。”
“谁？”
“那些观望的人。”老二指向地图上几个小宗门的位置，“霜寒域、云岭支脉、北荒散修群……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现在，该动了。”
叶尘没说话，倒了一杯茶。茶叶粗粝，泡得浓酽，汤色深黑。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让他们来。”
“可要是真派人过来，咱们怎么办？”
“按规矩办。”叶尘语气沉稳，“借道可以，留宿不行；求助可以听，插手不行。我们不是逃亡之军，是能立得住脚的队伍。”
老二用力点头：“我这就去传话。”
转身欲走，叶尘忽然叫住他：“等等。”
“还有事？”
“把东库房的阵法再升一级。”叶尘道，“俘虏可以活，但不能乱说话。等风声再起，再审也不迟。”
“明白。”
老二离开后，叶尘坐在高台边缘，手中握着一块玉符。表面裂痕纵横，灵气尽失，像块废弃的石头。但他清楚，这块玉符会被人认出来——是谁派来的，出自哪个宗门，早晚都能查清。
他不急。
中午时分，第一批消息陆续传来。
铁秤坊放出风声：昨夜西岭矿战，七人探队全灭，仅两人侥幸逃脱，联盟伏击精准狠辣，净灵电网一出，无人可破。
青蚨楼说得更细：敌首欲发传讯符，却被定身禁制所制，符箓落地，疑似有高手坐镇。
流沙集甚至绘出简易战图，标出毒雾区域、电网位置、包围路线，末尾写了一句：“此非乌合之众，乃训练有素之师。”
叶尘听着汇报，始终未曾抬头。
众人退下后，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执红笔在天玄域西侧划了一道线。线不长，却横贯三个山口，将原本割裂的矿区连成一体。
这是新的边界。
下午，老二再次前来。
“霜寒域有个小宗派人来了，在山口外等候，说要借道运丹药。”
“哦？”叶尘端起茶杯，“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有令，按规定办——不拒绝，也不迎接。”老二笑了笑，“那人一听，反倒松了口气，说回去准备文书。”
叶尘吹了吹茶面：“他们不是来借道的。”
“那是？”
“是来试探的。”他放下杯子，“借道是小事，但他们选在这个时候来，说明他们信了——信我们真能守住这块地。”
老二沉默片刻，忽然觉得肩头沉重。从前他们是躲着求生，如今，已有人开始正眼看他们。
“头儿，”他低声道，“接下来是不是要见人了？”
“总会见的。”叶尘走到台边，望向营地。
训练场上，弟子们正在演练新阵型。哨岗巡查更加频繁，有人主动请缨加岗。库房门口多了两层禁制，守卫腰间的符箓全是新配。整个营地如一张拉满的弓，无声，却蓄势待发。
他知道，这一仗打的不只是敌人。
更是人心。
傍晚，又有消息传来。
云岭支脉三个小宗联合发声：愿与西岭联盟开通物资交换，每月初一递交清单。
北荒散修群也传出话来：若有任务发布，优先响应联盟调遣。
这些看似琐碎，可汇聚在一起，便是大势所趋。
老二站在高台下，声音微颤：“头儿，我们……真的站住了？”
叶尘望着地图上的红线，指尖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不是站住。”他说，“是从今日起，别人做决定前，得先问一句——叶尘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