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站在试炼场北墙下，指尖沿着砖缝缓缓移动。灵识轻轻一扫，一道刻痕悄然藏匿于墙缝深处。他收回手，掌心微热，仿佛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转身回帐篷时，他步伐不急，却步步沉稳。
镇灵盘置于桌上，黑布掀开一角，玉符静静卧在其中。骨符被他搁在盘边，与玉符相隔一寸，两者并未接触。他坐下，将方才拓下的符号铺展在桌面。墨线歪斜扭曲，宛如一条僵死的虫。
药无尘掀帘而入，袖口沾着些许药渣。“守卫查过了，昨夜巡逻的是赵四，在营中五年，从未出过差错。但他今晨交班时，特意绕道去了东边水井，多打了半桶水。”
“为何？”
“他说渴了。”
叶尘未语，指节轻叩桌面三下。
药无尘解下腰间葫芦，倒出一点灰粉，撒在拓纸边缘。粉末刚落，纸边忽泛一丝暗红，顺着墨线蜿蜒爬行一小段，随即消隐。
“有反应。”药无尘眯眼细看，“这符号不是死物，它会吸摄东西。”
“它认灵气。”叶尘手掌覆上纸面，“但只认特定频率的灵气。寻常弟子靠近不会触发，唯有神识契合之人，才会被标记。”
“你是说……它在找人？”
“或是在筛选。”叶尘抬眸，“那使者并非冲我们而来，而是寻找能感应到它的人。”
药无尘皱眉：“那你拿到玉符那一刻，就已经被盯上了。”
“没错。”叶尘点头，“但他们不确定我能否解读。所以我若不动玉符，他们便会继续观望。”
脚步声传来，陆明渊步入帐中，带进一阵冷风。“我已经更换了今晚的巡逻名单，原班人马全部调离。还在主营四周埋设了八处验真阵。只要携带那种符号者靠近，阵法会轻微震动，不会惊动对方。”
“很好。”叶尘走到沙盘前，指尖点在废矿区位置，“我们现在明白两件事：第一，那使者并非真人，而是一件工具；第二，他们不强攻，而是悄然渗透。他们的目的，是让我们内部生变。”
药无尘倚在桌旁：“问题是，他们图什么？费尽周折送个假人递块玉符，总不可能只为吓唬我们吧？”
“自然不是。”叶尘凝视沙盘，“他们在等信号。比如有人携玉符离开营地，比如有人开始研究符号，又或者——有人突然失踪。”
陆明渊低声问：“你觉得他们会抓人？”
“不会。”叶尘摇头，“抓人太显眼。他们是让人自己走。就像昨晚那盏灯，影子变了，灯却未动。”
三人默然。
药无尘忽道：“我让识螨追踪那使者。它一路向北进入山林，后来便消失了。但我发现一件事——它所经之处，树上有划痕，地上有脚印，可这些痕迹全都避开了我们的警戒桩。”
“什么意思？”
“它知道哪里有阵法。”药无尘看着叶尘，“它不是随意行走，而是按路线走的。就像……早已熟悉此地。”
叶尘眼神一凝。
陆明渊立刻醒悟：“有人泄露了布防图？”
“未必是泄密。”叶尘低声道，“也可能是他们早来过。这片营地十年前本是矿场。矿场关闭的原因，是挖出了不该挖的东西。”
药无尘一怔：“你怀疑……他们以前就在？”
“否则如何解释如此熟悉？”叶尘走到帐门口，望向北门外的小路，“那使者能避开所有阵眼，说明他对这里了如指掌。他们或许一直在这附近活动，只是我们未曾察觉。”
陆明渊握紧剑柄：“要不要派人搜山？”
“不可。”叶尘拦住他，“现在动手只会逼他们藏得更深。我们要让他们觉得一切如常，甚至比平日更松懈。”
药无尘轻笑一声：“你想骗他们？”
“不是骗。”叶尘回头，“是放饵。他们想知道是否有人读懂符号，那就让他们看见‘有人在研究’。但这个人不能是我。”
“我去。”药无尘当即道，“我在药庐摆几本旧书，再弄些残卷，假装查阅古老印记。反正我平时也常翻这些。”
叶尘点头：“可以。但你要演得真实，别像做戏。最好熬几个通宵，脸色发青，走路打晃。”
药无尘咧嘴一笑：“没问题，连咳嗽我都咳得出七分假。”
陆明渊提醒：“小心别真中毒。”
“放心。”药无尘拍了拍葫芦，“我喝的是自配的提神汤。”
叶尘回到桌前，将拓纸折好，收入袖中。“接下来三日，所有人照常行事。巡逻不变，训练不停。验真阵每两个时辰查验一次，若有震动，记下位置，不得轻举妄动。”
陆明渊领命离去。
药无尘出门前回头问：“万一他们真动手呢？比如半夜把人拖走？”
“不会那么快。”叶尘望着桌上的玉符，“他们才刚开始，不会急于收网。而且——”他顿了顿，“他们还得确认，我们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变局之人’。”
药无尘离开后，帐篷里只剩叶尘一人。
他打开镇灵盘，将骨符移至玉符正上方。
两物相距三寸，忽然同时轻颤。
盘面泛起波纹，一道淡光细丝连接二者。光丝扭动数下，旋即断裂。
叶尘立刻撤开骨符。
他闭目，以灵识回溯那一瞬的波动。两种气息确系同源，却方向相反——玉符向外传递讯息，骨符则似回应召唤。
睁眼时，他的目光落在沙盘西北角。
那里是废矿区，也是灯笼最初悬挂之地。
他起身走出帐篷。夜风吹过营地，白灯笼仍挂在铁架上，影子平躺地面，看似与寻常无异。
但他清楚，事情远未结束。
回屋落座，他取出一枚铜牌，写下几字，封入信封，交给守卫：“送往情报组，一刻钟内复制十份，分发各队副统领。内容严禁外泄。”
守卫离去。
他又取出拓纸，在残符旁画了个圈。
笔尖停驻。
忽然想起一事——使者离开时曾经过东门。而东门守卫换岗时间，比往常迟了七分钟。
他抬手，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三下一组，节奏稳定。
帐篷外，一名弟子抱着木箱走过，箱中装着新制的安神丹。他步履平稳，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皮肤下一道红线正缓缓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