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灯笼突然炸裂。灯架歪斜，烧黑的纸片纷纷飘落，火已熄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味。
叶尘站在原地未动。他用手指轻轻敲了三下大腿，低头看向掌心。那道旧疤微微发烫，仿佛有某种东西在与之呼应。
他没有出声，将骨符稳妥地收回袖中，动作沉稳。随后走到桌边，提起笔，在玉简上写下几个字：“邪修未灭，阵起西北。”
外面传来询问：“大人，要抓人来问话吗？”
“不必。”叶尘放下笔，“让他们在百丈外候着。不准靠近水源，不准与任何人交谈。”
说完，他走向沙盘，目光落在西北角的一个红点上。那里是一处废弃矿坑，连地图都未曾标注。可如今，所有线索都指向此地。
半个时辰后，陆明渊和药无尘 arrive。
陆明渊一进门便问：“听说北边又有人提灯笼？还炸了？”
叶尘点头：“不是人为点燃，是符纸自行燃烧。那盏灯有问题。”
药无尘背着药篓进来，顺手关上了帐帘。他蹲下身，拾起一片焦黑的纸，凑近嗅了嗅，眉头立刻皱起。
“这不是普通火焰所致。这纸上涂了魂油，点燃后会引发幻觉。时间一长，神志会被侵蚀。”
陆明渊脸色冷峻：“那就不能放任不管。派几队人手，把提灯笼的全都抓回来审问。”
“抓不住。”叶尘摇头，“他们只是诱饵，不是主力。真正的危险不在外面，而在人心。”
他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四个红点。
“四盏灯，四个方向，同时亮起。它们的目的不是进攻，而是制造混乱。只要有人心生恐惧，怀疑身边之人被操控，这个阵法就开始生效了。”
药无尘站起身拍了拍手：“所以你打算按兵不动？”
“并非不动。”叶尘声音低沉，“而是必须先稳住自己。等我们倒下，他们才能得手。”
陆明渊盯着他：“你说这是古邪术？有何证据？”
叶尘取出骨符放在桌上，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烧焦的符纸碎片，贴在骨符之上。
当两者接触的瞬间，骨符上浮现出红色纹路，缓缓勾勒成一朵花的形状。花瓣扭曲蜿蜒，如同血丝被风吹乱。
药无尘倒吸一口气：“这图案……我在一本残卷上见过。名为‘曼陀罗引魂阵’。传说能以恐惧与死亡唤醒地底灵脉，开启封印。”
陆明渊面色骤变：“你是说，他们要用我们的性命做祭品？”
“不止是我们。”叶尘抬眼，“是整个联盟的人。他们不争地盘，不要资源，他们要的是死人。”
帐篷内一时寂静无声。
良久，陆明渊开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他们动手？”
“不。”叶尘拿起朱砂笔，在沙盘周围画了一圈小点，“我们要准备，但不是为了开战。”
“什么意思？”
“敌人看不见，也打不死。我们要防的，是混乱，是猜忌，是人心溃散。”
他放下笔，直视二人：“我决定设一个‘幻境试炼场’，让弟子提前感受那种影响。药无尘，你要尽快炼制一批安神丹，帮大家稳固心神。”
药无尘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材料稀缺，最快三天才能出第一批。”
“够了。”叶尘道，“三天足够定下规矩。”
“什么规矩？”
“三条。”叶尘一字一顿，“不见灯笼不开口，不碰符纸不收，听到‘回头’立即上报。谁违反，立刻关押。”
陆明渊皱眉：“这样会不会太严？弟子们会觉得我们怕了。”
“我们就是怕。”叶尘看着他，“怕不怕不重要，装不怕才会送命。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
陆明渊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来守主营，加派岗哨。所有外来物品，查验三次。”
“好。”叶尘转向药无尘，“你尽快制药。再找几个可靠的人，暗中记录营地里的异常。有没有人梦游，有没有人反复提到‘路’或‘灯’。”
药无尘笑了：“你还真打算搞这套暗查？”
“这不是查。”叶尘声音很轻，“这是墙。挡住恐惧的墙。”
两人离开后，叶尘独自留在帐中。
他坐在沙盘前闭目凝神，以灵识回溯刚才的种种——白灯笼、蓝火、骨符上的花纹、探子临死前的遗言。
他逐一梳理这些画面。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幅图景：四个点本应成圆，但东村偏了半寸，连线便直指西北。若从西北反推，这条线贯穿主营地下，正对灵脉所在。
他猛然睁眼。
不是巧合。这阵早已布好，他们不过是一步步走入其中。
他起身走向角落的铁架。那里放着第二盏送来的白灯笼。灯未点燃，纸上画着半朵花。
他伸手，却并未触碰。
而是从腰间取下一枚铜铃，挂在灯柄上。
这是清霄剑派用来测魂的器具。若有异常灵气，铃便会响。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沙盘前，提笔写下新令：
“即日起，夜间巡逻必须两人同行，严禁单独行动。幻境试炼场明日午时开启，由我亲自监看。安神丹发放前，每人须接受神识检查。”
笔尖落下，他抬头望向帐顶。
外面天色已黑，营地中的灯火一盏接一盏亮起。
他知道，真正的黑夜，才刚刚开始。
这时，药无尘掀帘而入，手中捧着一个小瓷瓶。
“第一批安神丹做好了。量少，但有效。”
叶尘接过瓶子，打开细看。药丸呈淡青色，表面光滑。
他刚欲开口，铜铃轻响。
极细微的一声，如风掠过。
两人同时望向铁架。
那盏白灯笼纹丝未动，纸面完好，火未燃起。
可铜铃又响了一次。
这次更清晰。
叶尘起身，缓步向前。
还有五步时，他停了下来。
灯笼投在地上的影子，比方才长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