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还停在石柱上，指尖传来一阵空荡的震动。其他五根柱子敲下去都有实感，只有这根不一样，像是里面被挖空了。
他后退半步，闭上眼睛，用灵识探查。地听术慢慢展开，神识像细线一样钻进地下。三寸之下，岩层开始松动，寒铁腐蚀出的孔洞密密麻麻，承重的地方已经很弱。
他睁开眼，说：“不是自然坏的。是有人故意把寒铁运进来，贴着柱子底埋进去的。”
药无尘正蹲在中间那块黑石旁边，把最后一道符纹压进裂缝里。听到这话，他没抬头，只说：“寒铁本来就会腐蚀东西，再加点毒火灰，三年就能毁掉玄铁梁。这手法……很熟。”
“查到了。”叶尘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前天夜里入库的‘补给材料’里，有一批写着‘炼器残渣’的东西，实际重量比记录少了七成。剩下的全进了山腹通道。”
药无尘站起来，拍了拍手：“他们知道你会查物资，所以只敢偷偷放一点。但这根柱子要是塌了，封印阵就会偏移，灵气倒灌，半个山头都会炸。”
叶尘盯着柱子看了几秒，转身往外走：“叫人来。”
外面天已经亮了。巡检队很快集合，十个亲信弟子站在校场边，等他下令。
“现在开始，所有重要地方重新检查。炼器坊、储气室、了望塔、输灵管道、阵法节点，一个都不能漏。”叶尘声音不大，“发现问题就标记，不准自己处理。”
队伍散开后，他自己先去了炼器坊。
后库的禁制还在，但符线边缘已经有断裂。他一碰，整条符线直接断了。这种符纸本该半年换一次，现在已经用了近三年。
“没人管？”他问身边的弟子。
“执事说……只要还能发光，就不算坏。”
叶尘没说话，在登记簿上画了个红圈。
东翼了望塔更差。主梁有明显裂痕，表面涂了灵漆遮住，但热胀冷缩后漆裂开了，露出里面的烂木头。
“这塔昨晚还有六个人站岗。”药无尘走过来，踢了踢底座，“要是警戒时塌了，下面的人不死也残。”
“记下名字。”叶尘拿出玉简录信息，“所有参与过维修的执事，全部列进审查名单。”
最后一站是储气室。封门石的铰链锈得很厉害，转动时发出刺耳声。一个弟子试着推了推，石头卡住了。
“三天前刚检查过。”弟子翻记录，“写的是‘运转正常’。”
叶尘把手放在铰链上，用力一拉。铁环当场断裂，砸在地上。
“正常？”他把断环递给弟子，“拿这个去告诉他们，什么叫正常。”
回到校场时，各组报告陆续送来。一共十七处隐患，九处严重，全都集中在最近三个月没人检修的地方。
他站在高台上，把名单一张张摊开。
“这些地方，每一处都出过问题。有的被改过，有的被瞒着，有的干脆没人管。”他说，“敌人还没打进来，我们的墙已经开始烂了。”
底下弟子低着头，没人说话。
“你们觉得危险来自外面？”叶尘看一圈，“错了。真正的危险，是我们自己松了劲。”
他抬手召来一根旧承重柱。这是以前拆下来的，外表看着好好的，里面早就空了。
“看着。”他输入一道灵力。
柱子砰地炸开，木屑乱飞。
“它能撑到现在，靠的是运气。但我们不能每次都靠运气。”
人群有点骚动。
“从今天起，所有关键地方必须两人一起查。签字要当面，材料要过秤，记录要保存三个月。”叶尘拿出新规，“谁漏查，谁负责。谁瞒报，直接赶出联盟。”
有人小声嘀咕：“天天查，还练不练？”
叶尘听见了，没发火：“你觉得练是为了打架？错了。练是为了活着回来。连自己的阵都守不住，打再多也没用。”
他顿了顿：“我知道有人嫌烦。但烦总比死强。”
药无尘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矿石：“我比对过了，这批寒铁是从北岭废矿来的。那里早就封了，能拿到货的，只有后勤司的采办。”
“那就从采办查起。”叶尘接过矿石放进玉盒，“你准备翻修材料，我要尽快动工。”
“三天内给我人手。”药无尘说，“这阵子不能停，得一边加固一边换柱。”
“没问题。”
两人回到山腹。封印阵里，那根有问题的柱子已经贴上红符，周围拉了警戒线。
药无尘蹲在黑石前，开始算新的符阵布局。叶尘站在柱子边，又轻轻敲了一下。
声音还是空的。
他拿出笔，在方案最后加了一句：所有替换石柱，必须现场开凿，全程看着，不能用提前做好的。
写完，他合上玉简，抬头问药无尘：“你觉得，他们还会再来吗？”
药无尘没抬头：“会。下次不会只放寒铁。”
叶尘点头：“那就让他们来。”
他把玉简放在石台上，正好压住那个断掉的铰链。
药无尘忽然停下笔：“等等。”
他抬起头，皱起眉。
“主阵黑石……温度变了。”
叶尘立刻转身。黑石原本是暗色的，现在边缘泛出一点青灰。
他伸手一摸，指尖发凉。
不对。固灵膏刚补过，不该这么快变冷。
药无尘拿出一个小葫芦，倒出粉末撒向黑石。粉末一碰石头，立刻变黑。
“有东西在吸灵气。”他声音低了，“不是漏，是被抽走的。”
叶尘看向黑石背面。那里有一道旧刻痕，像是以前维修留下的编号。
他擦去灰尘，看清了下面的一行小字。
不是编号。
是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