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落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响。叶尘立刻开口。
“传令下去，东翼和南翼的岗哨暗中轮值加倍。炼器坊后库加设三重禁制，夜间口令改为双层灵印验证。”
门口的传令弟子站在原地，脸上略显迟疑：“可是……您昨日才下令恢复常规巡逻，如今又加强戒备，会不会太过明显？”
“我指的是明面上正常。”叶尘抬眼看他，“白天照常换岗，守卫人数不变。但子时到寅时这两班，必须换成信得过的人。你只管执行，不必多问。”
弟子低头应了声“是”，快步离去。
叶尘转身出门。风从高台吹来，卷起他袖角一角。他脚步未停，径直朝主阵地东侧走去。
第一站是药田关卡。两名守卫正在交接，核对口令后各自打出一道灵印，光纹在空中轻触即散。叶尘静立一旁，未发一言。
他伸手在石柱上轻敲一下。
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仿佛地下有异动。他闭目凝神，以神识探入地脉，顺着波动追溯片刻。三秒后睁眼，眉头微蹙。
路线不对。并非敌人来袭，而是联盟内部一条早已废弃的输灵管道。按理说早已封死，如今管壁却出现松动，导致灵气外泄，引发轻微震感。
他记下位置，继续前行。
七处关卡走完，已有三处异常。一处阵法节点被人动过，符线偏移些许；一处了望塔的灵镜角度被调低两度，形成死角；还有一处地下储气室的封门石上有新刮痕，似是近期开启后又重新合拢。
这些单看都不算大事，可连在一起，便绝非疏忽所致。
叶尘回到校场时，天已破晓。晨训弟子正列队待命，有人低声议论昨夜雷声。
“三声炮仗就把人吓退，哪有这么夸张。”
“你还真信那是警告？我听说叶师兄压根没打算追。”
“那块碑立得太硬了——越界者逐，再犯者囚。这话传到散修联盟，不得炸锅？”
话音未落，叶尘已登上高台。
众人顿时噤声，挺身肃立。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你们以为那三声雷，是为了吓人？”
无人敢应。
“那是给他们吃的定心丸。”他说，“让他们觉得我们反应迟缓、胆小怕事，只会放空炮。他们越这样想，下次潜入就越深。”
场中一片寂静。
“我现在问你们，若敌人今夜来袭，你们能在十秒内集结吗？能在混乱中辨认同伴灵印吗？能分辨出哪个方向是假信号？”
无人作答。
叶尘抬手，打了个响指。
刹那间，一声闷雷在校场上炸开。光阵骤然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这是药无尘准备的低威力鸣空雷，配合灵阵关闭，用以模拟突袭。
人群瞬间骚乱。
有人喊“敌袭”，有人往出口挤，还有人大叫寻找队长。直到三十秒后，光阵重启，队伍才勉强归位。
叶尘仍立于原地，手中握着一张刚写好的名单。
“这五人，从今日起每日加训两个时辰。”他念出名字，五名弟子面色发白。“其余人，今晚起全员参与夜巡演练。三天之内，我要看到所有人能在十五秒内完成战备。”
校场边，药无尘背着药篓走出，手中托着一只小瓷瓶。
“你这雷放得挺准。”他笑着递过瓶子，“固灵膏，刚熬好的，你要的那份。”
“地下灵脉封印阵出了问题。”叶尘接过药瓶，“一个阵眼偏移，裂缝已开始漏压。再拖两天，恐怕会引发灵气反冲。”
药无尘收起笑意：“我去看看。”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山腹深处的封印阵。通道狭窄，墙嵌照明晶石，每隔十步一盏。
行至第三盏灯下，叶尘忽然止步。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地上一道浅痕。痕迹尚新，像是有人拖着重物经过。
“这里不该有运输任务。”他说。
药无尘也蹲下，从腰间取出葫芦，倒出些许粉末撒在痕迹上。粉末泛起淡淡青光。
“是寒铁渣。”他道，“近日有人运过含寒铁之物进来，且未走登记路线。”
“查监控玉符。”
“玉符记录显示，前日夜里有执事弟子报备‘材料补给’，但清单中并无寒铁。”
叶尘起身，眼神转冷。
“带路。”
封印阵位于山体核心，六根石柱环列，中央立着一块刻满纹路的黑石。此刻黑石表面已有细裂，最长一道正微微泛红。
值守的执事弟子迎上前来，额上渗汗：“叶师兄，此阵建于百年前，上次战斗震动剧烈，加之近日地气不稳，所以……”
“何时发现的？”
“就、就在刚才。”
“为何不早报？”
“我以为……还能撑几日……”
叶尘不再多问。他将固灵膏交给药无尘，后者立即动手修补。膏体覆上裂缝的瞬间，红光渐弱，震动也随之平息。
“暂时稳住了。”药无尘擦了擦汗，“但这阵撑不了太久，必须重布。材料我能凑齐，人手你来安排。”
叶尘点头，转向那名执事弟子：“你带几个人，把近一个月所有物资进出记录全部调出。尤其是夜间入库的，每一项都要核对来源与签字。”
“可、可是规定……非紧急不得翻查……”
“我现在就是紧急情况。”叶尘盯着他，“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去办，要么等阵崩之时，大家一起埋在这下面。”
那人脸色骤变，低头快步离开。
药无尘一边修补，一边低声道：“你怀疑……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不止一个。”叶尘望着那道逐渐凝固的裂缝，“三处关卡被动过，寒铁私自流入，封印阵损毁却隐瞒不报。这些事，绝非巧合。”
“要不要先把几个可疑之人换下来？”
“不行。”叶尘摇头，“我们现在一动，他们就知道暴露了。得让他们继续行动，才能看清背后是谁接应。”
药无尘轻叹：“你还真是能忍。”
叶尘未语。他走向最外圈的石柱，伸手在柱底轻敲三下。
声音很轻，节奏清晰。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敲罢三下，他忽然顿住。
因为这一根石柱的回音，与其他五根，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