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仍在回荡，叶尘站在断墙边，手掌贴在粗糙的石面上。他望着远处的峡谷入口，身影如钉入大地般一动不动。
药无尘从后方走来，腰间的葫芦随着步伐轻轻作响。他在叶尘身旁停下，喘了口气：“最后一道封印稳住了，地脉不会再泄露灵气。”
叶尘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破旧地图铺在地上。纸页边缘早已磨损碎裂，但他手指所按之处却极为清晰——南门、北谷、荒废古道。
“他们以为我们会死守。”叶尘开口，声音低沉，“但我们不是石头，是握剑的人。”
药无尘俯身看图：“你想反攻？现在就打？”
“不是想。”叶尘用剑尖点向北谷，“是必须。”
药无尘蹲下身子：“刚经历一场恶战，众人尚未休整，敌人也未撤退。此时出击，风险太大。”
“他们也在等。”叶尘打断他，“等我们混乱，等我们投降。但现在柳三河已死，无人再疑同袍。士气正盛，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药无尘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你说怎么办。”
叶尘将剑移向那条荒废的古道：“派三十人，穿旧衣，带普通法器。天黑后在北谷来回走动，扬起尘土，大声呼喊，伪装突围。”
“你是想骗他们？”药无尘问。
“对。”叶尘冷笑，“他们盯住南门太久，认定我们只能死守。那就让他们以为我们要逃。”
“然后呢？”
“我亲自带队五十名高手，走这条废路。”叶尘指向地图另一侧，“这条路无人防守，却可直插敌后。”
药无尘凝视着那条细线：“你要偷袭他们的营地？”
“不止。”叶尘眼神骤冷，“我要他们在猛冲向前时，突然发现自己的退路已被烈火吞噬。”
药无尘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了？”
“我不是狠。”叶尘声音压低，“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咬破毒囊自尽，也不想再看到谁临死前只留下半块染血的布片。”
药无尘的笑容消失了。他摸了摸腰间葫芦，打开嗅了嗅，又重新塞紧：“那你得靠陷阱，不能硬拼。”
“我知道。”叶尘看着他，“你能布下三叠雷火阵吗？就是那种能在峡谷引爆地火的阵法。”
药无尘皱眉：“材料够吗？灵石存量不多了。”
“我有。”叶尘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十几块散发着微光的石头，“昨晚挑出来的，品相不错。”
药无尘接过一块，捏了捏，点头：“够了。五个人，两个时辰，能把阵眼埋好。只要敌军进入峡谷一半，引动灵气便可引爆。”
“不用灵气。”叶尘摇头，“用声音触发。”
药无尘一怔：“那怎么炸？”
“听鼓声。”叶尘指向北谷，“那边一旦喊杀声起，你就让人点燃第一层雷火；等我潜入敌后，启动第二层；第三层……留到最后。”
“最后？”
“等他们全部冲进来，以为我们溃败之时。”叶尘目光如冰，“让他们亲身体会什么叫前有火海，后无归途。”
药无尘望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瘦得像根竹竿，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现在也不是多话的人。”叶尘收起地图，拍去灰尘。
“但现在你敢拼命了。”药无尘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行，我去调人。五个阵法师我都信得过。灵石马上分装，天黑前把阵布好。”
“别走大路。”叶尘提醒，“绕树林走，避开哨兵。”
“我又不傻。”药无尘转身欲走，走出几步又回头，“你要出了事，我可救不了你。”
“我不需要救。”叶尘立于墙边，手扶剑柄，“我只要赢一次。”
药无尘没再说话，背着药篓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沉的光线里。
叶尘独自留下。他将地图卷好收回怀中，抽出长剑仔细检查。剑尖有一处细微缺口，像是劈中了坚硬之物。他用指尖轻轻蹭过，随即归剑入鞘。
风从南面吹来，夹杂着焦糊的气息。敌营升起几缕烟柱，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主将坐在高台上，低头翻阅文书。
叶尘盯着那座高台，低声说道：“你们等着我们内乱。可你们不知道，最怕死的人，反而最不怕死。”
他抬起手，在墙上敲了三下。
三声落定，一名年轻弟子迅速奔来：“在！”
“传令。”叶尘道，“三十人佯攻组，换旧甲胄，一个时辰后集结于北谷口。动作要轻，别惊动哨兵。”
“是！”
“还有，五十名精锐，优先挑选清霄剑派的老队员。检查武器，禁止携带大型法宝，避免发出声响。”
“明白！”
弟子飞奔而去。
叶尘静立战场边缘。敌军开始换岗，前排士兵陆续后撤。这是每日傍晚的惯例，交接时刻最为松懈。
他在心中计算时间。距离天黑尚有两个时辰，足够了。
一名老弟子走上城墙，抱拳问道：“叶师兄，真的要反攻？”
叶尘看向他：“你觉得呢？”
老弟子握紧手中刀柄：“柳师兄死了，我们不能再躲。”
“那就不是问我。”叶尘注视着他，“是你自己要不要打？”
“要打！”老弟子声音颤抖，却吼得响亮。
“那就去做该做的事。”叶尘拍了拍他的肩，“去召集你那队人，准备随我走古道。”
老弟子重重点头，转身疾步离开。
叶尘独自伫立城头。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他脱下外衣，撕下衣角，包住右手虎口处的伤口。系紧时，指尖有些发麻。
他知道接下来有多危险。
若这一战失败，不只是他丧命，整个联盟都将覆灭。
但他更清楚，这一仗，非打不可。
天色渐暗，北谷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第一批佯攻之人已然就位。
叶尘取出一枚信号符，握在左手。只需将其捏碎，计划便正式启动。
他并未急于动手，而是闭上双眼，感知四周灵气流动。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天地间的气息变化——敌营中的灵气紊乱，说明兵力正在调动。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开始转向北谷。
时机已至。
他睁开眼，左手缓缓收紧。
符纸边缘泛起赤红光芒。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阵法师模样的弟子狂奔而至，脸色苍白：“叶师兄！药师兄说……阵法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