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刚洒上屋檐，叶尘已站在主殿前的石阶上。他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边走边翻阅。身后一名弟子抱着文书小跑跟来，喘着气问道：“议事堂辰时三刻开，要去偏厅等着吗？”
“不必。”叶尘没有回头，“他们等我便是。”
大殿的门缓缓开启，柳青河已在其中，低头翻看名册。洪七倚在廊柱旁，袖口沾着些许药粉，似是刚从药房归来。莫首领坐在角落，指尖轻叩桌面，节奏不疾不徐，却透出几分压迫感。
叶尘行至主位前，并未落座，只将竹简轻轻搁在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昨夜李家送来的雷核已入库，云溪谷的疗伤丹也已分发巡卫队。物资进出均有记录，损耗亦须报备。这些事不能再凭人情处置了。”
柳青河抬眼：“你想立规矩？”
“不是我想。”叶尘目光扫过众人，“是如今没人敢轻易妄为，才有了谈规矩的余地。”
洪七冷笑：“三派联手都挡不住你一夜突袭，谁还敢动手？可规矩太严，人心迟早会散。”
“人心本就不齐。”叶尘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这是赤崖帮过去半年的巡逻记录，你们自己看看——三天前该当值的是谁？”
洪七接过一看，脸色微变。
名单上两名骨干弟子的名字已被划去，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陌生编号。
“他们在南谷私设哨卡，向商队收取‘安保费’。”叶尘语气平静，“账本我已命人抄录，稍后便贴在练功场门口，让所有弟子过目。”
洪七猛地站起：“此事我毫不知情！”
“正因如此，我才未当场拘人。”叶尘收回纸张，“但从今日起，巡逻由调度司统一安排，每支队伍出勤必须留存影符记录。缺一次，追责到人。”
莫首领开口：“那由谁来查？”
“监察司。”叶尘指向他们，“你们推选三人，每月轮换，可查阅任何部门的文书、物资与影符。重大决策，执法、调度、监察三方必须共同签字。”
殿内陷入沉默。
柳青河缓缓道：“你是想让我们彼此监视？”
“不是监视，是一种约束。”叶尘声音低了几分，“赵家倒了，下一个想独大的是谁？你们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们。既然无法互信，那就别信人，信制度。”
他顿了顿：“三司人选，今日定下。午时前，名单交到我手上。”
无人应声。
半个时辰后，三份名单静静摆在案上。叶尘逐一浏览，圈出几人，修改两处，其余皆准。
“自今日起，联盟设立三司。”他合上竹简，“明日正式启动。”
午后，练功场。
百余弟子列队而立，来自不同门派，衣色各异，神情也各不相同。有人左顾右盼，有人抱臂冷笑，还有几个少年低声交谈，心不在焉。
叶尘立于高台边缘，手中持一本册子。
“这三个月，联合巡逻共发生七次误伤。三次因法术配合失当，两次阵型错乱，另有一次——”他目光转向右侧一队人，“你们两人，一个施火球术，一个冲上前劈砍，差点炸伤自家同伴。”
众人哄笑。
那两人面红耳赤。
“笑什么？”叶尘声音一沉，“战场上没人有空发笑。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各自为战。”
笑声戛然而止。
“从今日起，所有弟子按实力分级。”他翻开册子，“初阶、中阶、高阶，每阶再分三等，统称‘三级九阶’。每月考核一次，内容三项：灵气感知、法术精准度、团队配合。成绩公开，资源依等级分配。”
一名赤崖帮弟子高声质问：“那我们从前所练的算什么？”
“不算白费。”叶尘看着他，“但如今要按新标准衡量。若有不服，现在便可上台一试。”
那人怔住，未敢动作。
“明日开始首轮测试。”叶尘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今晚各派教习留下，我会发放训练大纲。照章施训，不得擅自更改。”
傍晚，练功场角落的特训区。
叶尘正在指导新人练习基础剑式。动作看似简单，但他要求极严，连手腕转动的角度都要纠正。
“剑不是挥出去就行，要引气、聚力、送劲。”他握住一名弟子的手，亲自带其再做一遍，“再来。”
那弟子咬牙重复，额上沁出细汗。
这时洪七走来，身后跟着一位灰袍老者，眉头紧锁。
“叶尘。”洪七语气生硬，“这位是我赤崖帮长老，姓魏。他对分级考核有异议。”
魏长老上前一步，声音洪亮：“我们山中修行靠实战，不靠纸上打分！你这套花架子，真打起来有用吗？”
周围弟子纷纷侧目。
叶尘不理，继续教导：“最后一遍，慢一点。”
待弟子完成动作，他才转身面对魏长老：“你说实战才见真章，那好——你门下可有人能在影符模拟战中撑过一刻钟？”
魏长老一愣。
“昨日测试，你派五人参加，最长四十七息。”叶尘淡淡道，“最短那位，出剑未收力，反被自己绊倒。”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魏长老脸色涨红：“你专挑弱者比试！”
“所有人抽签上场。”叶尘取出一枚铜牌，“这是影符记录，回放你自己看。若不服，现在就让你最强的弟子上来，我亲自陪练。”
魏长老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我不否定任何修行方式。”叶尘收起铜牌，“但既入联盟，就得遵守联盟标准。你可以不认同，但不能阻挠。”
他看向洪七：“若他拒不参训，赤崖帮资源自明日始减半。待全员通过初阶考核，方可恢复。”
洪七皱眉：“你这是逼人就范？”
“是给出选择。”叶尘语气不变，“要么适应，要么退出。联盟不养闲人，也不容刺头。”
魏长老怒而转身离去。
叶尘忽然开口：“明日特训，加你一个。卯时到场，别迟到。”
老者背影一顿，未回头，快步离开。
夜深，风渐凉。
叶尘立于练功场中央，手中竹简翻至最后一页。一名弟子匆匆赶来，递上成绩单。
“执法司全员到岗，首日巡查发现三处物资堆放混乱，均已整改。”
“调度司完成首轮编组，影符记录完整。”
“监察司提出两条建议：增设举报箱，增加突击抽查频次。”
叶尘点头，将竹简夹在腋下，接过成绩单细看。
远处，练功场沿路点亮了一排灯火。新挂的“三级九阶”榜尚为空白，唯顶部写着八个大字：凡违此约，诸方共讨。
一名守卫走近问道：“明日还要特训吗？”
“照常。”叶尘合上单子，“让魏长老第一个上。”
守卫应声退下。
叶尘伫立原地，目光落在特训区地面。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剑痕，是白天留下的。风吹过，扬起些许尘灰，悄然覆上了那道印记。
竹简一角微微翘起，他伸手轻轻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