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袖口划了四下，动作略显凌乱。
叶尘合上镇灵匣，将符牌彻底封印。他起身，目光投向远处山谷边缘的树林。黑气虽已散去，空气中仍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他没有久留，转身走下高台，脚步沉稳，每一步踏在石阶上都清晰可闻。
主帐内油灯摇曳，被风掀动了一下，墙上的影子随之轻晃。叶尘一踏入，便见柳青羽与陈岩分立两侧，神色凝重。
“叫你们来，不是为了庆贺昨夜取胜。”叶尘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帐中瞬间安静，“是要重新部署接下来的行动。”
柳青羽皱眉：“敌人已经退兵，防线无虞，这般紧张，是否过于谨慎？”
“他们不是退。”叶尘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注入灵力，光幕浮现——正是赵小满那枚符牌上的阵纹，一个倒三角印记缓缓旋转，清晰可见。“这是‘噬灵引脉’的残迹，唯有玄阴血脉才能激活。一名普通弟子身上出现此物，你觉得是巧合？”
陈岩瞳孔微缩：“玄阴宗……不是三年前就被剿灭了吗？”
“有人活下来了。”叶尘语气平静，“而且，他们盯我们很久了。”
他指向另一幅图卷，展示的是昨夜敌军进攻节奏与己方训练节拍的对比。“敌人用我们的节奏攻我们，说明内部有内应，或存在能接收信号的装置。赵小满只是棋子，真正的问题是——这种符牌还有多少？是谁发放的？何时埋下的？”
柳青羽沉默片刻：“可若真是玄阴宗余孽归来，为何不正面强攻，偏要暗中试探？”
“因为他们怕。”叶尘冷笑，“怕我们的联手法术，怕我们早有防备。所以先探虚实，再图致命一击，等我们松懈时，一举覆灭。”
帐外骤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传令弟子在帘外停步：“各队符牌核查完毕，近半月补领者共三十七人，其中二十一位来自东谷工坊。”
叶尘点头：“所有补领符牌全部收回，送入镇灵匣封存。即刻起，禁用一切传讯法器，改用手势与旗语联络。”
陈岩抱拳：“是！”
“还有。”叶尘取出一只小瓷瓶，置于案上，“这是我连夜炼制的静心丹，每人两粒，轮岗前必须服用。若觉头晕、心跳加速、耳鸣不止，立即撤离岗位。”
柳青羽拿起瓷瓶细看：“你怀疑他们会操控心神？”
“不是怀疑。”叶尘直视她，“是确定。昨夜敌军突然后撤，并非战术调整，是在等待指令。而那指令，极可能通过某种阵法，以特定频率干扰我方神识。”
陈岩握紧刀柄：“所以我们得打乱原有节奏？”
“不止打乱。”叶尘摊开一张新的布防图，“以往我们固守中枢，两翼支援。但他们惯于偷袭，又掌握节奏，正面死守只会被动受制。”
他手指点向地图东侧山谷：“明日若再开战，主力不再驻守中心。我坐镇指挥区，柳青羽率左队隐蔽于石脊坡后，陈岩带右队埋伏断崖暗道。”
“每队配两名破咒弟子，随身携带静心丹。一旦察觉异常，立刻服药，切换旗语，不得迟疑。”
柳青羽盯着地图，眉头越锁越深：“可联手法术需统一节奏才能发动，如今分兵出击，如何协同？”
“那就改节奏。”叶尘道，“过去是三息准备，七息出手。现在改为三息启动，五息终结，随时变动。每队手势各不相同，由我亲自下令。”
陈岩低声问：“万一敌人学会呢？”
“他们学不会。”叶尘嘴角微扬，“因为每一次的节奏，只有我在最后一刻才决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这不是防守，是设局反制。他们想听我们的节奏？好。我们就给他们一堆假节奏，让他们自乱阵脚。”
柳青羽终于颔首：“明白了。我们不是被动应对，而是主动诱敌入瓮。”
“对。”叶尘收起地图，“他们以为我们在明处，其实我们也藏在暗处，等他们现身。”
外头风势渐强，帐帘猎猎作响。一名弟子快步进来，低声道：“药炉已移至指挥区，第二批静心丹半个时辰后可成。”
叶尘点头：“告知炼药弟子，加三味安神草，压制灵识波动。完成后分作十小瓶，贴红标，优先配发前线。”
陈岩忽而问道：“赵小满那边……还要审吗？”
“不必。”叶尘摇头，“他若已被控制，强行审问会触发体内禁制。先关押起来，待风声过去，自会有人来救。”
“你是说……幕后之人会出手？”柳青羽眼神一冷。
“一定会。”叶尘冷笑，“费尽心思安插眼线，岂会轻易放弃？只要他们敢动，便是露脸之时。”
陈岩攥紧拳头：“那我们就等着？”
“不。”叶尘站起身，走向帐口，抬眼望天。天色将暮，乌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不等。”他声音低沉，“我们逼他们动。”
他回身，解下腰间令牌，递给陈岩：“你带一队精锐，今夜子时绕行北岭一圈，做出换防姿态。路线要明显，脚步要重，但不准交战。若有拦截，立刻撤退。”
陈岩一怔：“这是调虎离山？”
“是钓鱼。”叶尘目光冷峻，“他们能监听，必派人窥探。只要现身，便是破绽。”
柳青羽沉吟：“可他们不上钩呢？”
“会上钩。”叶尘淡淡道，“人自以为聪明时，总忍不住想看看别人有多蠢。他们盯了这么久，不会放过一丝动静。”
他看着两人：“记住，这一战，胜负不在刀剑，而在人心。”
帐中一时寂静。
良久，柳青羽轻声道：“若他们真将玄阴秘术与古阵图融合……将来要面对的，或许不只是我们。”
叶尘未答。他低头凝视手中瓷瓶，药丸在瓶中轻轻滚动，发出细微声响。
“那就从今晚开始。”他终于开口，“让他们知道——偷听的人，耳朵最该割掉。”
陈岩抱拳领命，转身离去。柳青羽也随之出帐。
叶尘未动。帐中只剩他一人，灯火在他脸上映出半明半暗的轮廓。
他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药呈淡青，表面有一道细小裂纹。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住他手的模样。她没说话，只是用指甲在他掌心划了三下。
那三道痕迹早已消失，可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他合拢手掌，将药丸紧紧攥在掌心。
外面忽而响起一声鹰唳，划破夜空。
他抬头，望向远方山影。
一道黑影正疾速掠过树梢，朝着北岭方向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