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块发烫的黑色印记仅有一寸。四周寂静得可怕，四双幽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没有动，也不敢动。
药无尘倚在一根石柱后，肩上的伤口已将衣衫染红大片。他咬紧牙关，用牙齿拔开一只小葫芦的塞子，悄然将粉末洒向脚边的地缝。陆明渊蹲在两根石柱之间的阴影里，剑仍在鞘中，但手指已轻轻推开三寸刃口，随时准备出手。
“别乱动。”叶尘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如刀锋划破死寂，“它们不想杀我们……是在等我做点什么。”
药无尘眯起眼：“你是说……这阵法认得你？”
“不止是认得。”叶尘闭上双眼，灵识缓缓蔓延而出，顺着地面裂痕探入中央主柱深处，“它在试探。刚才那一击打断了它的节奏，反而让它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话音刚落，主柱顶端的符文忽地一闪，断裂处渗出一缕暗光，竟缓缓回缩！紧接着，四个守护者同时抬手，掌心残缺的符印旋转一圈，齐齐指向叶尘。
刹那间，他掌心的黑印灼热如焚。
叶尘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入脑海，神志瞬间清明。他抬起手，在袖口轻敲三下——这是三人之间最熟悉的暗号：停、听、等。
药无尘立刻收手，原本欲掷出的铜钱悄然滑回掌心。陆明渊也收回身形，重新隐入黑暗。
“这个阵法叫‘八极归元’。”叶尘睁开眼，语气平静得如同讲学，“我在灵识传承中见过它的残图。八根副柱对应八个方向的灵气脉络，中间主柱调和全局，以七次呼吸为一个循环运转。但现在……”他顿了顿，“节奏变了。”
药无尘皱眉：“刚才还是七息一次，现在明显快了。”
“对，现在是五息。”叶尘指向最近的一根副柱，“你看符文亮度的变化周期。而且每次吸收灵气时，守护者的动作都会慢半拍——那是能量交接的空档。”
陆明渊低声问：“你想从哪里突破？”
“不能硬来。”叶尘摇头，“主柱自我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正面强攻只会陷入消耗战。我们必须让它自己乱。”
药无尘咧嘴一笑：“所以又要玩‘假死’那一套？”
“这次换个花样。”叶尘从怀中取出一颗灰褐色的小药丸，“这是‘滞灵散’，能让你的气息降到几乎无法感知，比逆息丹更隐蔽。你去东侧两根柱子附近撒些烟，制造灵力紊乱的假象。”
“然后呢？”
“我会用灵识，在主柱吸收灵气的瞬间模拟一次反向冲击。”叶尘看向陆明渊，“但需要有人在同一时间切断两根副柱的地脉连接，造成局部失衡。你能做到吗？”
陆明渊沉默数息，缓缓点头：“三寸剑气，足够割断地火引线。”
“好。”叶尘深吸一口气，“等我信号。所有人必须在同一呼吸节点行动——吸七，停三，呼五。不能再按原来的十七息节奏走，它们已经适应了。”
药无尘小声嘀咕：“你现在连呼吸都要管，真当自己是阵法祖师爷？”
叶尘瞥他一眼，嘴角微扬：“不信？可以现在冲上去试试。”
“算了。”药无尘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再躺三天。”
三人各自退回原位。叶尘盘膝而坐，右手贴地，掌心的黑印微微起伏，宛如心跳。他不再抗拒那种共鸣，而是试着将其融入自己的节奏，如同聆听远处传来的鼓点。
时间缓缓流逝。
主柱再次开始吸收灵气，符文由暗红转为深紫。四个守护者脚步一顿，眼中火焰闪烁不定。
就是现在！
叶尘猛然睁眼，左手掐诀，灵识化作细流逆冲而上，直扑主柱核心。就在同一刹那，药无尘甩出三枚浸满药粉的铜钱，落地即燃，灰色烟雾迅速蔓延至东侧两根柱底。
守护者果然被吸引，两人立即转身朝烟雾逼近。就在此刻，陆明渊自角落跃出，剑尖轻点地面，一道寒芒贴地疾行，精准斩在两根柱子下方裂缝交汇之处。
一声闷响自地下传来，东侧两根柱子光芒骤暗，其中一根甚至出现细微裂纹。整个阵法的节奏猛然一滞。
主柱顶端，那道断裂的符文再度浮现，比先前更加清晰。
叶尘毫不迟疑，翻身而起，右掌凝聚七成灵力，朝着地面裂痕狠狠按下。这一击并非为了摧毁，而是引导——他要将混乱的能量强行推向主柱缺口，逼其提前崩溃。
然而就在掌风即将落下的瞬间，主柱内部忽然传出一声低鸣，似有机关被激活。那道断裂的符文非但未扩大，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不好！”药无尘惊叫，“它要闭合了！”
叶尘瞳孔一缩，立刻明白问题所在：“地脉没断干净！还有残余灵气在补给！”
他猛地扭头看向陆明渊：“再切一次！用全力！”
陆明渊咬紧牙关，长剑横扫而出，整条手臂青筋暴起。剑气撕裂空气，再度命中地缝。这一次，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根受损的副柱终于彻底黯淡。
主柱剧烈震颤，断裂处黑光暴涨。
机会来了！
叶尘掌势不变，顺势拍下。灵识顺着掌心黑印涌入阵法节点，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古老的力量正在挣扎，试图重组秩序，却被内外夹击撕开了一道裂缝。
药无尘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踉跄后退。他低头一看，左手虎口竟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顺指滴落。诡异的是，血珠落地并未散开，反而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缓缓渗入石板缝隙。
“不对劲！”他嘶声道，“我的血……在往阵法里流！”
叶尘心头一震，猛然醒悟：“它是活的！这些柱子不只是阵眼，还在吞噬我们的精血作为养料！”
话音未落，剩下的三名守护者齐齐转身，幽蓝火焰暴涨，朝叶尘扑来。
“撤！”叶尘厉喝，“快退！”
三人迅速后撤，各自跃向不同方向。守护者追至中途停下，并未继续逼近，而是围成三角形，将主柱护在中央，冰冷的目光扫视四周。
叶尘喘着气，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黑印仍在跳动，但热度已然下降。他忽然发现，掌纹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的红线，正缓缓向上延伸。
药无尘抹了把脸：“这鬼地方，打又打不得，走又走不了。”
陆明渊凝视主柱，声音低沉：“它在等什么？”
叶尘缓缓抬起手，望着那道红线一点点爬上手腕。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冷。
“不是在等什么……是在选。”
他望向另外两人，眼神冷静得近乎骇人。
“它想选一个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