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得令人心头发紧，仿佛有无数人正踏着同一节拍缓缓逼近。
叶尘握紧手中的断刃，刀锋上还残留着方才那名黑衣死士的血迹，鲜红的血珠顺着刀背缓缓滑落，滴在碎石地上。他无暇擦拭，只低喝一声：“结雁行阵，背靠背！”
两名弟子立刻转身，剑尖朝外，三人呈三角之势立于高地，彼此呼应。药无尘身形一跃，腰间葫芦轻晃，三颗灰褐色小球滚落地面，在乱石堆中“砰”地炸开，腾起三股烟尘，沙石飞溅，逼得冲在最前的黑影连连后退。
陆明渊已轻巧跃上右侧岩壁，脚尖一点凸出的石块，腾身而起，稳稳落于一块悬空巨岩之上。他手按腰间断剑，目光如刃，扫入浓雾深处，冷冷道：“七个敌人，灵力不弱，且配合严密。”
叶尘点头，闭目凝神。
刹那间，他的灵识如细丝自眉心蔓延而出，悄然铺展。雾气不再遮蔽视线，反而成了他感知世界的媒介——他“看见”了。
七道身影穿雾而来，步伐一致，呼吸同步，体内灵力并非各自为战，而是彼此牵引，如同被一根无形之线串联。每一步落下，地面灵气都随之微微震颤，宛如踩在同一鼓点之上。
更诡异的是，其中三人胸口浮现出淡淡的血色纹路，如活物般起伏跳动，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涌出，汇入整支队伍的节奏之中。
“是共生回路……”叶尘睁眼，声音极轻，“他们不是默契，是被人以秘法强行联结。”
药无尘皱眉：“那就棘手了。伤一个，其余六个都会共振，根本无法击溃核心。”
“不。”叶尘指尖在掌心轻轻敲击三下，节奏沉稳，“有破绽。左边第三人，灵核波动比他人慢了半息。”
“你是说……他是弱点？”
“不是弱点，是节点。”叶尘眼神微冷，“这七人靠三人维系联动，而他，是最脆弱的一环。打断他，整条链便乱。”
药无尘嘴角一扬：“那就让他彻底断掉。”
他手腕一抖，一枚乌黑短钉滑入指间，钉身刻满诡异纹路，正是能侵蚀经脉的“蚀脉钉”。拇指轻弹，短钉无声疾射，直取那人丹田。
那人反应极快，匆忙抬臂，灵力凝成薄盾护于身前。“嗤”的一声闷响，蚀脉钉撞上盾面，未能穿透，却令其动作迟滞一瞬。
就是这一瞬！
七人阵势骤然失衡，如同齿轮卡进沙粒，前进步伐瞬间停滞。
“压上去！”叶尘果断下令，“不给他们重连的机会！”
两名弟子趁机扑出，剑光交错，逼得左右两人仓促回防。药无尘不再保留，接连甩出两枚“震灵弹”，轰击敌阵侧翼，震得三人身形摇晃。陆明渊居高临下，断剑出鞘三寸，一道霜色剑气斩落，精准劈向那名被击中的第三人肩井穴。
那人闷哼一声，半身发麻，灵力流转明显紊乱。
阵型，裂了。
可敌人并未慌乱，反而眼神愈发冰冷，嘴角竟浮现一丝诡异笑意。
叶尘瞳孔骤缩。
就在那第三人眉心，一道极淡的蓝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他体内灵力猛然暴涨，竟硬生生将断裂的共鸣重新接续！
“他们在毁损自身经脉来激发力量！”药无尘怒吼，“绝不能让他们再用第二次！”
话音未落，另一名敌人额前也闪过蓝光，灵力翻涌，一拳轰出，直接将一名弟子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撞上岩壁，口吐鲜血。
叶尘咬牙，再度闭目。
灵识全开，整个战场在他脑海中清晰如画——汗水滴落的速度、肌肉收缩的幅度、每一次呼吸时肺腑的扩张……所有细节都被放大。而那抹蓝光，虽转瞬即逝，却在灵识中留下了一道清晰轨迹。
“找到了。”他睁眼，声音冷静得近乎无情，“每次爆发前，眉心会提前五分之一息闪现蓝光。那是秘术启动的征兆。”
他立即传音三人：“只要见敌人额头发蓝光，立刻攻击！不必取命，打断施法即可！”
命令刚落，左侧第二人眉心蓝芒再现。
“动手！”叶尘低喝。
药无尘扬手撒出一把“迷魂砂”，直扑对方面门；陆明渊剑气再落，斩向膝弯；那受伤弟子强撑起身，一剑刺向小腿经络。
三人合击，快若雷霆。
那人尚未凝聚灵力，已被砂粒迷眼，动作一滞，蓝光瞬间熄灭，体内灵力戛然而止，踉跄跪地。
紧接着，右翼一人欲再发动，眉心刚泛蓝光，叶尘手中断刃脱手掷出，刀柄狠狠砸在其额，蓝光崩散。
每一次预判集火皆精准打断，敌人赖以翻盘的爆发手段屡屡失败。原本整齐的攻势开始混乱，有人强行催动秘术，反致灵力逆行，当场呕血；有人试图重组阵型，却被盯死节奏，无法衔接。
联盟一方渐稳阵脚，由守转攻。
叶尘立于高处，青衫一角随风扬起，额角渗出细汗。灵识持续运转带来的疲惫令太阳穴突突直跳，但他未曾停歇。
他清楚，这种状态撑不了太久。敌人背后必有操控之人，而这支小队，不过是棋子罢了。
可即便只是棋子，只要掌握节奏，也能斩断提线。
“药无尘，右边第三人，蓝光又要来了。”他声音略显沙哑。
“收到！”药无尘甩出最后一枚震灵弹。
轰然巨响中，那人动作僵住，蓝光溃散。
“陆长老，他左肋空了！”
陆明渊断剑出鞘，寒光一闪，那人应声倒地。
七人阵中，已有四人丧失战力。
剩余三人背靠背蹲下，呼吸沉重，脸上那层诡异的平静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叶尘一步步走下岩脊，断刃不知何时已重回掌中。他立于战场中央，目光扫过三人。
“你们不是死士。”他说，“真正的死士到最后，不会流露恐惧。”
其中一人喉头滚动，嘴唇微颤。
就在此时，年长者缓缓抬头，眼中竟浮起一丝悲凉。
“我们……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活着出来。”
叶尘一怔。
“谁？”他问。
那人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身体突然剧烈一震，双手猛掐脖颈，双目暴突，脖颈上浮现出暗红纹路，迅速蔓延至整张面孔。
“不好！”药无尘冲上前，“他们体内有封印咒！”
话音未落，那人头一歪，倒地不动。
剩下两人见状，几乎同时抬手拍向自己天灵盖。
叶尘反应极快，断刃脱手飞出，钉入其中一人手腕，阻止其自尽。另一人掌力已贯顶，脑浆迸裂，当场殒命。
唯剩那人跪于泥中，右手被断刃钉住，疼得浑身颤抖，却不敢拔。
叶尘蹲下，直视其眼：“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进过遗迹？”
那人喘息艰难，缓缓抬头：“百年前……有个女子，带着孩子逃了出来。她说……总有一天，香囊会指引她的儿子回来。”
叶尘心头猛然一震。
胸口，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石子，忽然传来一阵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