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傀残眼的绿光熄了，三角区的地面安静得像结了冰的水塘。叶尘没动，手指在袖子里敲了四下，节奏比呼吸还轻。药无尘蹲在他后侧，手已摸到腰间的葫芦。
“半息。”叶尘压着声音，“十二息一轮，最后那半息，影蚀阵会断电。”
药无尘嘴角一扯：“跟沙漏卡得死准，差一粒都得炸。”
叶尘不吭声，从怀里掏出断念丹的瓷瓶，拧开，倒出一点灰粉在指尖。他没撒，用指甲盖刮了点，轻轻点进地上三块石头的缝隙里。粉末落底，没激起半点灵波。
“成了。”他说。
队伍贴着岩缝往前蹭，每人隔三尺，动作僵得像冻住的关节。药无尘走在最后，每过一段就在岩壁上蹭一下肩，留下淡淡的药味——他特制的“滞息粉”，能拖慢追踪灵嗅的反应。
过了三角区，前面是塌掉的哨站废墟，石梁斜插，铁架拧成麻花。远处三处微弱灵光一闪一跳，像是埋在地下。
“引灵柱。”药无尘凑近，“三处，轮流供能，塌一个，另两个顶上。”
叶尘点头：“先断主的。”
他往前爬两丈，停在一块翻倒的石碑后。碑面裂了，露出后面一条窄缝，通向地下。一队铁傀从缝里钻出来，步伐整齐，胸口符灯忽明忽暗。
“十二息一换岗。”叶尘盯着它们的步子，“跟影蚀阵对得上。”
药无尘从葫芦里倒出一颗灰绿丹丸，捏碎，塞进空心竹管，插进地缝，轻轻一吹。雾气散开，贴地蔓延，看不见，却像一层无形的膜。
“滞息雾起了，它们慢半拍。”
叶尘立刻行动。抽出铜铃，铃舌绑着，手指在铃壁轻弹。一声极细的震波荡出去，刚好压上地底传来的灵脉颤动。
引灵柱抖了。
符纹亮了一下，被铜铃频率带偏，乱了半拍。守在柱边的三个守卫晃了晃，眼神发空。
就是现在。
叶尘从袖中抽出银针，针尖刻着反符纹。不刺柱，先点地，顺着灵流逆推，找节点。一针扎下，针尾轻颤。
柱内的灵压开始倒灌。
守卫察觉不对，转身要查。药无尘猛地吹响竹管，滞息雾浓了三分。三人动作一滞，像陷进泥里。
银针再颤三下。
没声。柱体从内炸开，灵核碎裂，碎片被反向灵流吸回地底。柱基裂开，黑烟涌出，又被地缝吞没。
“第一处。”药无尘收起竹管，“干净。”
叶尘不语，手指在袖口敲了五下，换了节奏。抬头看第二处枢纽——废墟上方，一条断通风管里，挂着根青铜管，缠满银丝，密密麻麻，像蛛网。
“听风丝。”药无尘皱眉，“碰一根，整片都得醒。”
叶尘掏出蚀神雾葫芦，倒出一小团雾在掌心。闭眼，用灵识轻轻一推——雾在他手上凝成个模糊人影，踉跄前行，像受伤的修士。
他将虚影往通风管方向一推。
虚影刚动，听风丝就颤。银丝嗡鸣，如风吹琴弦。所有丝线齐齐转向，感应全被吸走。
叶尘贴墙而上，借藤蔓攀到管道侧壁。划破指尖，血珠刚冒，便用布按住，只让一滴落在管道入口的血纹锁上。
锁纹亮了半瞬，识别通过。
他翻身进去，里面狭窄，只能爬行。青铜管就在前头，三枚爆灵丸早藏在袖中。他取出一枚，嵌进管壁节点，用银针逆刻一道符纹，锁住引爆时间。
第二枚，放进连接处。
做完，退出管道。虚影走到尽头，消散。听风丝颤了两下，归于寂静。
“等。”叶尘低声道。
十息后。
轰。
通风管炸断一截，青铜管断裂，灵流倒灌。远处第二处枢纽的光熄了。
“两处。”药无尘数着，“还差一个。”
第三处在废墟深处，半塌祭坛底下。血纹锁链缠着黑石柱，柱顶浮着一颗灵核，一明一灭，像心跳。
“活血启封。”药无尘皱眉，“得割手，还得是纯灵体的血。”
叶尘不语，掏出小刀，在掌心划一道。血刚流，就用布压住，只让一滴顺着刀尖滑下，滴在锁链接环处。
锁链震了一下，裂开一道缝。
他立刻将第三枚爆灵丸塞进去，银针封口，反符纹一划，引爆射为十五息。
“走。”他起身就退。
药无尘紧跟其后。两人刚翻过断墙，身后轰然巨响，祭坛塌下半边，灵核炸开，黑烟冲天。没有警报，无人呼喊，只有灵流乱震。
三处枢纽全毁。
叶尘伏在山脊上，回望哨站。红光扭曲成紫，像泼了墨的火。人影在废墟里奔走，有守卫冲向东侧，有人查看地底裂缝。
“他们当东线被强攻了。”药无尘低声笑，“真把咱们当硬骨头啃。”
叶尘没笑。他掏出那块黑石板碎片，指甲盖大，反符纹还在闪。塞进通风口缝隙，让残留符纹与敌方灵流共振。
一丝极细的震波荡出去，如同破阵后的余波。
“再加点料。”他说。
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指尖沾血，画了半道清霄剑派的剑纹。故意画歪，像仓促留下的记号。撒上掩息粉，轻轻一吹，粉末裹着血痕飘进废墟深处。
“他们会以为是试探性强攻，失败撤退。”药无尘明白了，“调兵去东线堵漏。”
叶尘点头，手指在袖口敲了六下，节奏变了，和铁傀的步频一致。
“等他们把主力调过去，”他低声，“信号就该放了。”
药无尘从葫芦里倒出最后一粒清心丹，塞进嘴里。抬头看天，红光正渐渐退去，像被什么从内部吸走。
“你说，三处枢纽都毁了，他们会不会怀疑……是里头出了问题？”
叶尘没答。他盯着哨站深处，那里有扇半埋的铁门，门缝透出幽光，仿佛有东西在动。
他忽然抬手，捡了块碎石，轻轻一弹。
石子飞出，落在铁门前三尺，滚了两圈，停住。
门缝里的光，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