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尸脑袋歪着，眼窝黑得吓人，嘴咧到耳根，像是在笑，缺了牙的豁口里淌着黑血。血顺着断臂往下滴，一滴，两滴，砸进地缝，没声儿，连个响都没有。
叶尘站着没动。
他盯着血消失的地方，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三下，一下，一下，又一下。不是慌，是在掐时间。
苏璃贴着柱子，指尖的冰丝还在抖，肩上的黑纹一跳一跳，跟活的一样。她没喊疼，只把冰丝往地上压了压，雾气浮起，盖住了三人的脚印。
药无尘坐在地上，右臂枯得像根柴火，刚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眼，咧嘴：“我这血还挺值钱，当钥匙也就算了，现在还得给地缝当润滑油？”
叶尘没接话，耳朵竖着。
上面有动静。
不是风，是人。靴子蹭着石头，脚步压得很轻，可逃不过他的灵识。六个人，扇形散开，正从洞口往下摸。
“守门的来了。”他嗓音低得像砂纸磨地，“三息内——冲，还是等。”
苏璃眼神一紧：“等不了。那血滴得越来越快，裂缝要自己合上了。”
药无尘抬头看裂缝：“你确定底下不是阎王摆宴，专等咱们上菜？”
“不确定。”叶尘站起身，剑没出鞘，手却已搭在鞘上，“可上面这些人，明摆着要封门。他们怕的，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药无尘笑了：“行啊，那就去他们最怕的地儿，踩他们脚面。”
叶尘点头，掌心又敲了三下。灵识顺着裂缝探下去，没到底，但撞上一层气障，像膜，颤着，吸着。口子还开着，可时间不多。
“贴墙，雾掩。”他低声，“苏璃控雾，药无尘备药，我断后。”
三人贴着石壁滑下去，雾随人走，像一层灰纱裹住身形。裂缝边的符文开始发暗光，一明一灭，跟心跳似的。
干尸的头还是歪着，可那张嘴，好像咧得更开了。
裂缝底下是平台，三丈见方，石阶往下，黑得不见底。六个黑袍修士站在阶前，背对台阶，刀横胸前，脚下血线连成一圈。中间那人手里攥着玉匣，嘴里念着咒。
叶尘趴在裂缝边，灵识一扫，锁定了玉匣。
那是阵眼。
苏璃的冰丝贴地爬行，雾气在平台边缘结了层霜。药无尘解下葫芦，倒出一撮灰粉，用指腹碾碎，准备撒出去。
“左两人归你。”叶尘传音，“冻脚，别碰刀。药无尘，搅乱咒语，别硬拼。我拿玉匣。”
“你一动，他们全动。”苏璃提醒。
“那就让他们动乱点。”叶尘手按剑柄，“我数三，动手。”
一。
苏璃指尖一挑，冰丝炸开，霜雾扑向左边两人脚底。石面结冰，黑袍修士脚下一滑，刀偏了半寸。
二。
药无尘扬手，灰粉撒出，一股苦腥味窜出。中间那人咒语一卡，喉咙像被掐住，脸发青。
三。
叶尘拔剑，人已冲出。
剑未出鞘，剑气先至，直劈玉匣。中间修士猛地抬头，玉匣一转，血阵亮起，三道血线缠向叶尘脚踝。
他侧身，剑鞘一挑，震开血线，左手并指如刀，直取玉匣。
黑袍修士反应极快，刀横斩手腕。叶尘缩手，剑鞘回挡，铛的一声，震得虎口发麻。
苏璃的冰丝趁机缠上右边一人脚踝，猛一拽，那人踉跄，刀砍空。药无尘扑上，一掌拍地，药粉炸开，黄烟弥漫。
“破神散！”他吼，“闻了脑子发痒！”
黑袍修士闭气，阵型乱了。
叶尘抓住空档，剑鞘猛砸玉匣。咔的一声，匣角裂了，血阵光芒一颤。
中间修士怒吼，玉匣一收，血阵反冲，三道血线如鞭抽来。叶尘翻身躲过，肩头还是被扫中，火辣辣地疼。
“再来一下！”他咬牙。
药无尘从地上爬起，嘴角带血，手里还攥着半瓶残药。他盯着玉匣，忽然笑了：“我爹拿命炼的阵，那我这儿子的血，能不能拆？”
不等叶尘回话，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葫芦口，残药瞬间沸腾，紫气从瓶口喷出。
他整个人像烧着了，皮肤发紫，血管凸起，一步踏出，直冲血阵中央。
“药无尘！”叶尘吼。
“闭嘴！”药无尘回头，眼白泛紫，“我这烂命，早该扔了！”
他撞进血阵，双掌拍地，紫气炸开，硬生生撕出个口子。玉匣猛颤，中间修士踉跄后退。
叶尘不再犹豫，剑出鞘，一斩而下。
玉匣碎。
血阵崩。
黑袍修士齐齐吐血，刀脱手，跪了一地。
阶梯入口嗡鸣，黑雾翻涌，要合上了。
“下去！”苏璃一把拽住叶尘肩膀，冰丝猛抽，地面霜层炸开，逼退两个扑来的黑袍人。
叶尘回头看她。
“快！”她脸色发白，肩头黑纹又爬了一寸，“我撑不了三息！”
药无尘瘫在地上，右臂彻底枯死，嘴角全是血沫，抬手比了个手势——走你。
叶尘咬牙，翻身跃入阶梯。
黑雾在身后疯了似的合拢，台阶往下延伸，冷风扑面。
最后一眼，他看见苏璃抽出簪子，刺进地面，寒气炸开，冰层蔓延，硬生生把入口撑开一瞬。
“下去！”
他翻身，坠入黑暗。
阶梯尽头没光，只有风，像无数只手往下拽。
他没抓什么，只把剑插进石缝，借力下坠。
耳边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笑。
不是干尸。
是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