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洪流在虚空中汹涌翻涌，宛如一个无边无际的巨大旋涡，闪烁着银蓝与暗金的光芒。每一道浪涛都裹挟着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一把把利刃，呼呼作响地割着三个人破旧不堪的战甲。
叶尘的臂铠早已裂开，边缘卷曲起来，露出里面焦黑的皮肉。他咬紧牙关，艰难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流动的数据网格上，脚底如同火烧一般疼痛。陆明渊一只手拄着断剑，另一只手死死揪住药无尘的后衣领，生怕他被洪流卷走。药无尘腰间仅剩下一个葫芦，葫芦口还歪着，也不知里面还剩下多少药粉。
“别停！”叶尘大吼一声，然而他的声音瞬间就被数据风暴撕得粉碎。
一块法则碎片擦过陆明渊的肩膀，他月白色的长衫“嘶啦”一声裂开，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他闷哼一声，脚步并未停下，反而将断剑插入地面，用力将两人往前推去。
“这鬼地方……比丹炉炸了还要混乱。”药无尘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地转动着，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等等……这流向……不太对劲啊。”
叶尘扭头问道：“哪儿不对劲？”
“洪流的方向并非毫无规律。”药无尘眯起眼睛，手指在罗盘上划动着，“它正在汇聚，就像河水流进大海。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这能量频率，与苏璃身体里的那病毒代码……一模一样。”
叶尘的眼睛瞬间瞪大。
“你是说——”
“终点，可能就是病毒的老巢。”药无尘抬起头，眼神格外严肃，“要么是源头，要么是死路。做个选择吧。”
叶尘没有说话，紧紧攥起拳头。指甲嵌入手心，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苏璃最后那一抹笑容，想起她指尖的冰凉，想起她的身体化作数据藤蔓缠上那虚影时的决绝。她不是一个容器，她是苏璃。这洪流，说不定就是她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那就往源头走。”他轻声说道，“她走过的路，我不能停下。”
陆明渊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重新举起断剑，横在身前。
三个人继续向前走去，然而洪流愈发湍急，法则碎片如同暴雨般纷纷砸下。叶尘试图施展空间折叠，试了三次，每次都引发爆炸，数据乱流反向冲来，差点将他们掀翻。
“不行。”他喘着粗气，额头渗出鲜血，“这地方的空间结构已经损坏，折叠会引发更强烈的反弹。”
药无尘苦笑着说：“那咱们是在这里等死，还是被切成碎片慢慢煎熬啊？”
话刚说完，前方的洪流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银灰色的影子从数据浪涛中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就像从水里浮现的金属雕像。它全身由液态金属构成，表面的纹路不断流动，胸口刻着一个数字：09。
“是它！”药无尘大喊道，“之前在容器阵列外面见过一次，编号09的战傀！它怎么还活着？”
战傀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抬起胳膊，手心摊开。液态金属如同有生命一般伸展出去，很快在洪流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内壁闪烁着光芒，仿佛裹了一层能够阻挡能量的膜。
“它在帮我们？”陆明渊皱起眉头，依然保持着警惕。
“不管它是不是帮忙，有了路就赶紧走！”药无尘一把抓住叶尘的胳膊，“再在这儿站着，咱们就得变成数据饺子馅了！”
叶尘盯着战傀，看到它金属眼眶里闪过一丝蓝光，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他突然想起，洪流刚开始的时候，他好像瞥见一道银线从残骸处飞过，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原来它一直在跟着他们。
“走！”他低声喝道，带头朝着通道口冲去。
战傀站在原地，胳膊一直伸展着，液态金属的流动明显变慢，仿佛能量正在迅速流失。
三个人冲进通道，身后的洪流咆哮着，法则碎片砸在通道外壁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通道剧烈摇晃着，好几处壁面开始往外涌出数血流，就像墙壁在流血一般。
“撑不了多久了！”药无尘大喊道，“这玩意儿能撑几秒钟啊？”
战傀依旧沉默不语，可它身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金属表面出现了不正常的黑斑。
“三秒。”叶尘突然说道，“我数过了，上次它设置防御屏障，只撑了三秒。”
“那你赶紧数啊！”药无尘翻了个白眼，“别等它碎了才喊！”
叶尘深吸一口气，盯着通道尽头那一丝微弱的光。
“一。”
陆明渊加快脚步，断剑在地上拖着，划出一串火花。
“二。”
通道顶部开始坍塌，数据碎片如同冰锥般纷纷落下，叶尘抬手抵挡，护臂瞬间被削掉一半。
药无尘用力将最后一个葫芦扔到身后，葫芦炸开，喷出一片红彤彤的药雾，暂时挡住了追上来的数据流。
“三！”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三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通道，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通道坍塌了。战傀的影子被洪流淹没，液态金属四处飞溅，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们瘫倒在一片焦黑的地上，耳边终于恢复了宁静。
叶尘喘着粗气，缓缓抬起头。
天空呈现出灰蓝色，云层压得很低，远处山峦连绵起伏，树木郁郁葱葱。一条小溪从山脚下蜿蜒流过，溪水潺潺作响。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叫声格外清脆。
“这是……”药无尘撑着身子，环顾四周，“天玄域？”
陆明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目光扫视了一圈：“没错。叶家所在的那片边缘地带，在东南方向三十里远。”
叶尘没有动弹。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掌心里有一丝极细的金线，如同一只小虫子般缓缓蠕动。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神变得格外锐利。
“不对。”他轻声说道，“这里的灵气……太过安静了。”
药无尘一愣：“安静？”
“没有动静，没有起伏，就像……一潭死水。”叶尘站起身来，望着远处的山林，“正常能够修炼的地方，灵气会随着天地的变化而波动。可这里，安静得如同被冻结了一般。”
陆明渊眉头紧皱，将断剑横在身前，剑尖微微颤抖。
药无尘掏出罗盘，指针一动不动。
“不止是灵气。”他的声音都变了，“我的罗盘……失灵了。上面的符文全都变黑了。”
叶尘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踩在枯树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用手指拨开树叶。
下面是一块石碑，半截埋在土里，表面刻着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
一下，两下。
远处，一只乌鸦从树上飞起，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药无尘赶忙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地方不对劲。苏璃的病毒代码流向这里，战傀把我们送到这里，结果灵气没有动静，罗盘也坏了，就连石碑都提示‘重置’……咱们是不是……”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叶尘。
“……被人算计了？”
叶尘没有回答。
他缓缓站起身来，眼睛凝视着溪流上游。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和山峦的影子。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水里的倒影——自己的影子，嘴角微微上扬，可他的脸上明明没有任何表情。
他猛地回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可溪水中的倒影，依旧在笑着。
药无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刚才笑了？”
叶尘摇了摇头。
“那水里……”
话还没说完，溪水突然泛起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缓缓上浮。
陆明渊一步跨过去，将断剑横在两人身前。
叶尘盯着水面，掌心的金线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仿佛在发出警报。
溪水中央，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伸了出来，手指张开，水珠不断滴落，缓缓向天空抬起。
那只手，戴着一枚熟悉的银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