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守夜人的忠诚(1 / 1)

报刊亭的孤灯与“天际公寓”顶层冷硬的威望,在废墟都市的暗夜中交织成一张无形而复杂的网。网上颤动的每一丝涟漪,都牵动着阴影中潜伏的各方心思。分裂的种子既已播下,便有藤蔓悄然探出,只是并非所有藤蔓都带着刺。

距离公寓约两栋楼外,一栋半塌的旧式居民楼底层,一个用废弃家具和破布勉强围出的狭小空间里,住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半大孩子。老人叫老耿,六十多岁,背有些佝偻,脸上刻满风霜;孩子叫小树,大概十二三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却带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机警和疲惫。他们是这片街区最后的“原住民”之一,末世前就住在这里,灾难后凭着老耿对地形的熟悉和小树的灵活,像两只老鼠般在夹缝中艰难求生。

他们见过赵虎团伙的横行,听过“天际公寓”越来越邪乎的传说,也远远瞥见过“血狼”的人影和“守望者”偶尔活动的痕迹。对他们而言,这些都是需要远远避开、稍有不慎便会碾碎他们的巨兽。

直到那个报刊亭出现。

起初,他们只是和所有人一样,惊疑不定地远远观察。但饥饿的肚子和日渐稀少的藏身之处,逼得他们不得不冒险。小树眼尖,最先发现有人真的从那个铁箱子里拿到了食物。老耿起初坚决反对靠近,但看着小树越来越凹陷的脸颊,他沉默了。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后半夜,老耿让小树留在远处望风,自己佝偻着背,像个真正的幽灵,贴着墙根的阴影,挪到了报刊亭荧光圈的外缘。他没敢进去,只是将一张攥得汗湿的纸条,用一根捡来的长树枝,小心翼翼地捅进了投递口。纸条上,他用炭笔画了一幅极其简陋的地图,标记了三个他和小树发现的、可能还有少量未被搜刮干净的瓶装水或罐头食品的地点(都是极隐蔽、常人难以注意的角落),旁边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换吃的,给孩子。”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回黑暗,和小树一起,躲进了更深的废墟缝隙里,心脏砰砰直跳,既期待又恐惧。

第二天夜晚,他们再次偷偷摸回。老耿几乎不敢去看那个储物箱,是小树胆子大,颤抖着手,按照之前远远观察别人开箱的样子,输入了林墨预设的、定期更换的简单密码(林墨故意让密码规律能被长期观察者掌握,也是一种筛选)。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箱子里,放着两包高能量的单兵口粮,一瓶复合维生素片,甚至还有一小包糖果。没有纸条,没有回应,只有实实在在的、散发着诱人气味的物资。

老耿和小树几乎要哭出来。他们不敢久留,抱起东西,像受惊的兔子般窜回藏身地。那一夜,他们吃了末世以来最“丰盛”的一餐,虽然依旧要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但胃里久违的充实感和口中糖果那陌生而奢侈的甜味,让两个孩子(小树和老耿在彼此眼中,此刻都只是劫后余生的孩子)紧缩的心脏,稍稍舒展了一些。

这第一次成功的、无声的交易,像一束微光,照进了他们绝望的生活。他们开始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留意任何可能对“天际公寓”有价值的信息:陌生面孔的活动轨迹、废弃车辆里不同寻常的痕迹、甚至是从远处听来的、关于“血狼”或“守望者”的零星对话片段。

他们提供的信息依然琐碎,甚至未必准确,但胜在持续和发自这片街区最底层、最不被注意的视角。林墨通过监控和他们的“投递”,逐渐拼凑出这片区域更细致、也更真实的动态图景——哪些角落真的被搜刮干净了,哪些势力在什么时间倾向于在何处活动,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可能预示着新威胁的细微变化(比如某种不常见的脚印,或者空气中偶尔飘来的、不正常的化学气味)。

作为回报,林墨给予的报酬也相对“慷慨”和稳定。食物、水、少量的药品,偶尔还会有一两件实用的工具或衣物。他从未与他们直接交流,但这种冰冷而规律的“交换”,却意外地建立起一种奇特的、单向的“信赖”。

老耿和小树开始自发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态,维护着这条他们与顶层之间唯一的“生路”。他们不会去探究“天际公寓”里到底是谁,为何如此强大。他们只知道,遵守那里的规则(不靠近大楼,不试图窥探,只通过报刊亭提供信息),就能换来活下去的希望。这份希望,比任何虚无的归属感或道德约束都更加强大。

渐渐地,他们的角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不再仅仅是信息的提供者,开始下意识地充当起这片区域最边缘的“守望者”。小树年纪小,身形灵活,常常爬上较高的断墙或残破的阳台,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记录下远处的异常。老耿则凭着几十年老街坊的经验,能从风中传来的气味、地面尘土的痕迹、甚至废墟里老鼠的活动异常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有一次,他们注意到“血狼”的几个外围成员,连续几天在距离报刊亭不远的一栋楼里进进出出,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动作鬼祟。他们立刻将这个情况画成简单的示意图,投入了信箱。

林墨收到后,结合其他渠道的信息,判断“血狼”可能在那个据点囤积物资或策划什么。他没有采取直接行动,但加强了对那个方向的监控,并在报刊亭周围增加了两个隐蔽的、针对那个方向的运动传感器。

还有一次,小树在望风时,远远看到两个形迹可疑、装备精良、不像是本地任何已知势力成员的人,在深夜悄悄摸进了“天际公寓”对面的一栋楼。他立刻记下对方的特征、时间和方向,报告了上去。

这些信息,或许微不足道,却像最细密的网眼,弥补了林墨和苏沐晴从高层俯瞰时可能忽略的盲区。老耿和小树,这两个在末世底层挣扎求生的渺小存在,因着那一点点“交易”而来的生存保障,竟成了“天际公寓”在这片废墟中最遥远、也最意想不到的“耳目”。

他们谈不上忠诚,因为忠诚需要更高的情感纽带和认同。这只是一种基于最赤裸生存需求的、冰冷而稳固的“契约”。但恰恰是这种契约,在某些时候,比浮夸的誓言更为可靠。

顶层安全屋内,林墨看着又一次从报刊亭储物箱里取出的、画着潦草图示和简单标注的纸条,将其录入不断扩充的信息档案。

“第七号“线人’,”他平静地对苏沐晴说,“信息准确率正在提高。他们很小心,也很敏锐。”

苏沐晴点了点头:“用物资换信息,再用信息巩固安全。这笔交易,目前看,不亏。”她顿了顿,“但他们毕竟脆弱,一旦被其他势力发现…”

“那是他们的风险,也是我们评估他们价值的一部分。”林墨的声音没有波澜,“如果他们连自保都做不到,提供的信息也会失去意义。不过…”

他调出监控画面,对准老耿和小树藏身的那片废墟区域,停留了几秒。“适当的时候,可以给一点‘提示,关于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或者……识别附近的危险。”

这不是仁慈,而是投资。保护有价值的信息源,是符合自身利益的理性行为。

夜色中,老耿和小树蜷缩在他们的“鼠洞”里,分食着今天换来的半包压缩饼干。外面风声呼啸,远处似乎有不明原因的短暂骚动,又很快平息。

小树压低声音:“耿爷爷,楼上那 灯塔真的不会塌吗?”他指的是“天际公寓”顶层那规律变化的灯光。

老耿嚼着干硬的饼干,混浊的眼睛望向那个方向,许久,才嘶哑地说:“只要我们还用得着他们,只要他们还愿意换那灯塔,就得亮着。”

对他们而言,“天际公寓”不是神只,也不是恶魔,只是一个冰冷、强大、但规则明确且能提供生存可能的“存在”。而他们,则是这存在无意中发展出的、最外围的“守夜人”,用自己卑微的观察和挣扎,换取一份延续生命的微光,并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己与那孤高塔楼的存续,隐隐绑在了一起。

这份基于生存契约的、冰冷的“忠诚”,正在废墟的最底层,悄然生根。它或许微不足道,却可能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成为影响天平的一粒微小却关键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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