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桦镇地下指挥中心，赵东来“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死死盯着主屏幕。
月球，一片死寂的灰色平原。
孤零零的黑色建筑门口，一个穿着臃肿宇航服的怪异人影，在绝对真空的环境里，对着正在缓缓降落的飞船，举起了手。
那动作很慢，像是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凝固录像带被按下了播放键。
是在打招呼？还是在迎接？
“他在动！我的老天，月球上有活人？”伊万的脸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整个指挥大厅，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只剩下屏幕上那无声却诡异的一幕。
“‘龙牙一号’，分析目标！”卡特琳娜果决的声音划破了这片死寂。
ai的电子音立刻响起：“正在进行生命信号扫描……扫描完成。生命信号为零。”
安雅失声喊道：“零？那他怎么会动！”
“根据模型比对，那是一具穿着苏联七十年代‘海鹰’系列宇航服的人形物体。一个……机器人。”
机器人？
这个词让指挥大厅里的紧张气氛稍稍松动，但那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反而更加浓烈了。
飞船驾驶舱内。
林风操控着飞船，稳稳降落在距离那个人影一百米开外。
引擎关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老板，小心点，这玩意儿不对劲。”伊万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透着一股少有的紧张。
林风没说话，他开始穿戴宇含服，每一个动作都冷静而有条理，仿佛外面的不是未知的月球，而是他自家的后院。
他走向舱门。
“风子，你别下去！”赵东来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太他妈邪门了，让机器人先去探探路！”
林风的手，已经放在了开启舱门的按钮上。
“不。”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它在等我。”
舱门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合金梯自动伸展，轻轻触碰到月球表面那细腻的尘埃。
林风顺着梯子，一步步往下走。
他的靴子，踩在了月尘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这片沉睡了亿万年的土地上，几十年来的第一个新脚印。
他抬起头，望向一百米外。
那个所谓的“机器人”，依旧保持着挥手的姿态，像一座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的雕像，一动不动。
林风迈开脚步。
一步，一步，走向那栋黑色的建筑，走向那个神秘的人影。
在没有空气的月面上，他的每一步都寂静无声，只在身后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地面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被那串脚印牵引着，提到了嗓子眼。
卡特琳娜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下，一下，缓慢而沉重。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林风停下了脚步，他终于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机器人。
宇航服陈旧不堪，表面蒙着一层厚厚的月尘。深色的面罩后面，没有冰冷的金属，也没有闪烁的电路。
而是一张脸。
一张因为绝对真空和极度低温而完全脱水，干瘪得如同风干橘皮的脸。
这是一具干尸。
一具被强行塞进宇航服里，在这里站了几十年的干尸。
而在尸体胸口的位置，用早已经发黄脆化的胶带，贴着一张照片。
林风的目光，被那张照片死死吸住。
照片上，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年轻人，正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笑得灿烂又骄傲。
那个年轻人，是林建国。
那个婴儿，是他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林风没有对着通讯器说话，而是在脑海中，用意识质问着手臂旁那个悬浮的蓝色光团。
冰冷的信息流瞬间冲刷着他的大脑。
“警告。”
“陷阱。”
“‘他’，想用你的情感，来控制你。”
“老板！小心！那玩意儿是僵尸！”伊万的吼声在通讯频道里炸开，充满了惊恐，“电影里都这么演的！打它的头！快！”
林风没有理会。
他的目光从那张诡异的照片上移开，绕过了这具仿佛是他父亲留下的信标一样的干尸，走向那栋巨大的黑色建筑。
当他走到距离大门仅有三米的时候，那扇由未知黑色材料构成的厚重大门，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没有声音，没有一丝机械传动的痕迹。
它就那么平滑地，向两侧无声滑开，露出了内部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林风没有片刻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在他身后，悄然关闭。
“滋啦——”
与飞船的通讯，在这一刻被完全切断。
地面指挥中心，所有的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林！”
卡特琳娜猛地站起，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
建筑内部。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高科技基地。没有金属，没有管线，没有灯光。脚下是柔软而坚韧的奇异材质，墙壁上布满了网状的，不会发光的筋络。整个空间，像某个巨大生物的内部。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悬浮在林风手臂旁的蓝色光团，突然脱离了他，化作一道流光，射向这个巨大洞穴的最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色石台。
蓝色光团径直撞了进去，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下一秒，整个洞穴被瞬间点亮。
墙壁上，地面上，所有网状的筋络都亮起了幽蓝色的光芒，无数数据流在其中高速穿行。这个沉睡的庞大空间，像一个被唤醒的远古大脑。
林风的头盔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通讯恢复了。
“林……”卡特琳娜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后怕，“我刚刚……很害怕。”
林风回头，看向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他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墙壁，看到二十多万公里外，那个坐在指挥官位置上的女人。
“我知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响，“别怕，我很快就回去。”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我们的婚礼，还要你来策划。”
头盔里，传来一声带着鼻音的，轻轻的“嗯”。
就在这时，林风面前的洞穴墙壁上，那些发光的蓝色数据流开始汇集，组成了一副巨大的动态影像。
第一个画面出现了。
是林建国。
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色研究服，站在一个巨大的，超乎想象的实验室里。
但他不是一个人。
在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模一样的研究服，留着一模一样的发型，甚至连脸上的细微皱纹都分毫不差。
他有着一张，和林建国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眼神。
林建国的眼神里，是属于科学家的狂热与执着。
而他对面那个“林建国”的眼神里，是一种俯瞰蝼蚁的，神明般的绝对冷漠。
两个父亲？
林风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