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号，作战情报中心（cic）。
舰体在海浪中轻微起伏，带来一种钢铁巨兽苏醒后独有的沉稳心跳。空气里满是电子设备运行时特有的嗡鸣和淡淡的臭氧味。几十名身穿崭新“海洋迷彩”的年轻军官在各自的战位上忙碌，敲击键盘和低声汇报的声音交织成一张紧张而有序的网。
然而，这片沉静之下，暗流汹涌。
李将军如一尊铁塔，站在巨大的环形战术屏幕前，他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伐之气，让整个cic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站在他身侧的，是“辽宁”号的首任舰长，一位有着超过二十年远洋经验的海军大校。他的面孔被海风刻上了深刻的纹路，此刻却紧绷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将军，我反对现在进入宫古海峡。”
他的目光没有看林风，而是直视着自己的最高长官，这是军人对职责的绝对坚守。
“我们对这艘船的极限性能还处在摸索阶段，舰员的磨合、舰机的协同，都只完成了基础科目。现在一头扎进‘里根’号的防空圈，不是海试，是拿全舰官兵的命去赌博！”
他的话，让cic里许多军官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没人是孬种，但也没人想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对手是“里根”号，是当今世界最成熟、实战经验最丰富的航母战斗群。而他们，只是一群刚拿到新玩具，连说明书都没完全看懂的新手。
李将军没有说话，他那如鹰隼般的目光，从大校身上移开，落在了林风脸上。
他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说服这位把军舰当生命的优秀舰长，能说服眼前这群海军未来的种子，也能说服他自己的理由。
林风的视线，始终黏在中央那块巨大的战术屏幕上。
屏幕中，代表“辽宁”号战斗群的蓝色箭头，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刃，正笔直地刺向那个被无数跳动的红色光点包围的狭窄水道。那片红色，代表着“里根”号撑开的，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舰长。”
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战争，从来不会等你准备好了才开始。”
他缓缓转过身，迎着舰长质疑的目光，也迎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我们因为‘没准备好’而后退，明天他们的封锁线，就会画到大连港的门口。总有些仗，我们不打，就得留给我们的儿子、孙子去打。”
他的话不重，却像锤子，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而且，”林风话锋一转，走到连接他个人终端的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了几下，“谁告诉你们，我们没准备好？”
“嗡”的一声轻响。
cic的主屏幕画面陡然切换。
原本的二维海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亿万蓝色数据流构成的三维立体战场。气象、水文、电磁频谱……所有肉眼不可见的环境因素，都以一种超高精度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屏幕左上角，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在无情地跳动。
“三十七分钟后，”林风的声音如同机械般精准，不带一丝感情，“美军第一波侦察编队，两架f\/a-18e‘超级大黄蜂’，将从‘里根’号第三弹射点起飞。”
话音刚落，屏幕的红色区域里，凭空伸出两条猩红色的轨迹线，精准地画出了两架美机未来的飞行路线，甚至连高度和速度变化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cic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这是推演？”舰长身旁的一名作战参谋结结巴巴地问，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不，这是预告。”
林风继续说道：“他们会在距离我舰一百五十公里的位置，进行第一次扇面雷达扫描。届时，我方‘兰州’舰的雷达告警器会被触发。”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个虚拟的警告图标在代表“兰州”舰的蓝色模型上闪烁起来。
“随后，在一百二十公里处，释放中等强度的电子干扰。最后，在一百公里的安全距离上完成拍照取证，然后返航。”
林风的讲述，详细到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是预测，这简直就是在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念出美军还没来得及下发的行动命令。
那位一直对林风的技术半信半疑的总设计师陈冰，此刻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屏幕，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不可能……我们的被动侦测系统根本没收到任何信号……他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在场所有人，包括李将军在内，心中共同的疑问。
林风没有解释，他比美国人自己，更了解他们的标准作战条令（sop）。这套系统，融合了他记忆里美军近二十年的所有战术习惯和数据模型。
“命令！”
在所有人还处在震惊中时，林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我方两架歼-15‘飞鲨’，编号‘01’、‘02’，立刻进入一级战备，准备弹射起飞！”
“052c型驱逐舰‘兰州’号，相控阵雷达保持静默，所有火控参数与我舰数据链实时同步！”
他看着屏幕上那两条正在数据世界里一步步逼近的红色轨迹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既然他们想来当老师，我们就给他们上第一课。”
林风抬起头，直视李将军，一字一句地说道：
“告诉我们的美国朋友，什么叫……单向透明的战场！”
李将军那颗沉寂多年的心脏，被这句狂到没边的话彻底点燃。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神迹般的推演，又看看眼前这个自信到近乎傲慢的年轻人。
他知道，一个全新的海战时代，就在他眼前，拉开了序幕。
李将军猛地一挥手，对着身边的通讯参谋，下达了简短而决绝的命令！
“执行！”
“是！”
一声令下，整艘航母仿佛活了过来！
宽阔的飞行甲板上，两台巨大的蒸汽弹射器发出沉闷的嘶吼。两架涂着鲨鱼獠牙涂装的歼-15战斗机，在甲板调度人员眼花缭乱的手势指引下，精准地就位于弹射滑轨。
飞行员戴明盟坐在驾驶舱内，他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又看了一眼远方的海天线，最后通过头盔显示器，看了一眼cic同步过来的，那两条清晰的红色攻击路线。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飞鲨准备完毕！”
“弹射！”
轰——！
伴随着两股浓厚的白色蒸汽喷涌而出，两头三十吨的钢铁猛兽在短短两秒内被加速到起飞速度，如两支离弦的利箭，悍然射向天空！
它们没有直接迎着敌机可能出现的方向飞去，而是在林风的精确指引下，压低高度，利用云层作为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个美军侦察机雷达的绝对死角。
一场电子时代的猎杀，开始了。
与此同时，“里根”号航母的作战情报中心。
代号“鹰眼”的美军王牌飞行员，正驾驶着他的“超级大黄蜂”，一边在频道里和自己的僚机闲聊，一边悠闲地哼着乡村音乐。
“嘿，菜鸟，看到那条在海里慢吞吞爬的大家伙了吗？那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据说叫‘辽宁’号，一个从乌克兰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古董。”
僚机频道里传来一阵轻松的笑声：“头儿，你说我们给它拍的照，会不会是它这辈子唯一一张遗照？”
“谁知道呢？”鹰眼耸耸肩，满是戏谑和轻蔑，“我已经准备好，给这群连航母都玩不明白的中国朋友，上一堂生动的教学课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雷达屏幕，上面干净得像块墓碑。
“这些家伙，是准备用无线电静默来躲避我们吗？太天真了。”
他不知道，就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准备给“菜鸟”上课的时候。
在他的斜后方高空，两头来自东方的“飞鲨”，已经悄然占据了最佳的攻击阵位，冰冷的獠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辽宁”号，cic。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主屏幕。代表我方战机的蓝色箭头，已经完美地卡在了敌机轨迹的侧后方。
戴明盟冷静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清晰地响彻整个cic。
“飞鲨01呼叫，已进入攻击窗口，随时可以锁定目标！”
舰长下意识地就要下令：“准许……”
“不。”
林风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将军，都向他投来不解的目光。这是最好的攻击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林风没有看他们，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数字的光芒，嘴里吐出了一个让整个cic彻底凝固的指令。
“别用雷达锁定。”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带着无尽杀机的声音，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飞鲨01，02，切换至光学通道。”
“然后，飞到他们上面去，给他们的座舱盖，敲敲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