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过放在地上的两个背篓时，赵大有停下脚步。
想走开，又忍不住好奇，顿了顿，到底还是开口了。
“哪个，我能问问你们捡这东西有什么用吗？”
戴雨珠还记得他刚才有多过分，她恶狠狠的回怼，“关你啥事，赶紧走，要不我还让 我姐打你。”
想到戴雨燕那死疼的拳头，赵大有瑟缩了一下。
可家里重病的老婆，见底的米缸，让他又觉得这件疼不算什么，
他往回走几步，噗通一下跪在溪边两女孩面前。
“姑奶奶，求您告诉我吧，我婆娘，我婆娘”
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竟嘤嘤哭了起来。
他如果继续无赖，继续嘴硬，戴雨珠或许还会再呛几句。
可他忽然这样，让戴雨珠也说不出尖酸话。
她扭头，茫然的看向堂姐，“姐，他”
咋办？
戴雨燕垂着眼，瞄到男人干瘦的身材，疲惫的神情，已经布满补丁的衣服。
心里叹气，“那玩意是做什么用的，我不能告诉你。”
果然还是不行吗，赵大有绝望。
他其实也想打猎捕鱼，但技术 不行。
“但你手里有这东西，我可以买。”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女儿平时念叨的词语，他想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赵大有喜极而泣，甚至在原地磕起了头。
戴雨燕姐妹两吓了一跳，忙躲开。
“赶紧起来，我们详细说。”
“不不不，你们是我”
见他还想磕头，戴雨燕脸沉下来，“再这样，我不买了啊。”
果然，对方站起，瑟缩在一棵树旁，眼巴巴的看着她。
“一斤一分钱，你捡多少，我收多少。”
赵大有眼睛亮的惊人，颤抖着声音确认，“一斤一分钱，不骗人？”
“骗你干嘛，不过我后天就要进城，一周回来一次，你捡到得先存着。”
啊？
婆娘等着买药，赵大有还指望这两天拿到钱呢。
“后天，后天早晨我能送来一些。”
他知道有个地方这玩意一大片，多得很，只要他全部捡完，肯定能赚不少。
“你哪个大队的？”
“红星大队。”
原来是隔壁，拒绝蔬菜交易的大队，听说为了那件事，队员和队长家闹得不可开交。
“行，后天早上，把你的东西搬到红星大队和平坳大队相交的大路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得了准话，赵大有千恩万谢的走了。
“堂姐，要不你也按照一斤一文钱收 我那些得了。”
一背篓两块，她堂姐太亏了。
戴雨燕仗着身高，薅了两把堂妹的头发。
“今天这些说好的两块就两块，下次按一分来。”
“行。”
分了四条鱼给她，下山时戴雨燕又叮嘱。
“我收这些，不要傻乎乎告诉别人，有钱自己偷偷赚。
平时在酱油坊没空的话，就让你几个弟弟没事去捡。像个理由糊弄住二爷爷和二奶奶，还有各位叔婶。”
“放心吧姐。”
不是戴雨燕怕他们赚到钱，是怕知道的人多了，自己惹得一身腥。
毕竟这不是给供销社买，而是她私人购。
给堂姐把板栗和松子送到家，戴雨珠怀里揣着两块钱，手里提着三条鱼兴奋的回家了。
吴氏瞅见她手里鱼，早见怪不怪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燕子给的。
她孙女可没抓鱼的本事。
偷偷捏了捏兜里的两块钱，最后还是决定给奶奶一块。
“我帮了我姐一点忙，我姐给的，奶奶你收着家用。”
吴氏盯着手里皱巴的一块钱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发酸。
她揉了揉眼睛，到底没推辞，“我收着了，晚上给你们做鱼吃。”
杨老太围着侄孙女送来的板栗和松子转圈，“燕子，这玩意你们供销社收？”
“不收，是我要收，我有用。”
她低头处理鱼，也没说有什么用，只说有用。
老太太没吃过板栗，但松子她很熟悉，年轻时吃过不少。
她搬了小板凳坐到戴雨燕对面，小声叮嘱，“松果这玩意在咱们平头百姓眼里不值钱，当柴烧，但里面的种子，在识货人眼里，比猪肉值钱。”
早知老太太不简单，所以她说出这话，戴雨燕一点不惊讶。
她笑着说，“你孙女我就是那个识货人，所以，奶奶你有空帮我把它从松果里剥出来，哦，还有那东西，也要剥。”
板栗外面那个刺皮还在，她又没时间做。
最近孙女经常肉，菜，兔子，野鸡进城，美其名曰是送给同学。
其实到底给谁了，老太太心里门儿清。
就这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借着职务之便，给自己弄点外快才怪。
王桂芳下工回来，看到两大堆，还以为是闺女捡回来烧炕的。
她拿个铁锨就要往炕洞里填，被老太太忙拦住。
“燕子捡了一下午，有用的，你给人家烧炕。”
晚饭戴雨燕一口气做了两条鱼，一条酸菜，一条红烧。
刚端上桌，门口就传来戴雨邦的吼声。
“妈，开门，回来了。”
“我姐回来了是不，快开门，我闻到她的味道了。”
刚要准备动筷子的众人：
怕是闻到你姐做的菜味。
瘦狗鼻子尖！
进门看到堂屋凳子上坐着的妹妹，戴雨邦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胡乱洗完手，把手包往门口一扔，“这么久，可算吃上我姐做的饭了。”
自从去学校开始，他回来，戴雨燕不在。
戴雨燕回来，他又不在家，总是错过。
吃饭间，戴雨燕想到考了第一的钱玲玲。
“人钱玲玲这次考第一，你考了多少？”
戴雨邦不读书好今年，虽说是从初一开始，课程他也读过。
但想到翻开书，上面的题认识他，他不认识题，就心虚的厉害。
“十十一”
“班上还是全级。”
“班上。”他羞得满脸通红，连眼前最喜欢的鱼都不好意思吃，一个劲的解释。
“我在努力，姐，真的，我很努力的，都不出去玩，晚上也点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
可他太笨了。
都学第二遍，还学不好。
他以为会挨骂，没想到戴雨燕用力薅了一把他寸头。
“从前倒数第一，现在考到十一，姐相信你努力了。好好学，知识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