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放心，我我不会忘了你我”
她想说，等过几年好点，等我有能力我一定帮你。
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画饼。
戴雨邦也被他大哥这一哭吓到了，“我我不去了，我不会念书了”
“胡说什么呢。”戴雨全沉下脸呵斥，“念书是好事，你别误会，大哥这是为你高兴。”
王桂芳和戴建国心底跟压了石头似的沉重。
除了偷偷抹眼泪，没任何别的办法。
大儿子就是因为太懂事，太周全，太事事为家里着想，才让人如此难受。
“可是”
戴雨全是打断他要说的话， “没有可是，好好念书。”
哭过后心里畅快了不少，他命该如此，不应该埋怨。
“爸妈，你们别多心，我就是”
“爸妈心里都明白，都明白，老大，委屈你了。”
戴建国本来就粗糙的皮肤，看上去好像更皱，平时很少抽烟的他，破天荒的连续抽了两根。
“爸，你这话说的，什么委屈不委屈，你们也知道，我上学那会那么乱。”
刘小芬死死抓着丈夫的手，全程垂着头，心里乱七八糟，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没想。
替丈夫委屈的同时，又含着点点幸运。
幸好，幸好他没有继续读，要不然轮不到自己嫁给他。
“都去睡吧，这事明天再商量。”
“还商量什么，老三肯念书上进是好事，爸，你们在这事上可不能犯糊涂。 ”戴雨全说。
这就是个时代的老大。
让戴雨燕鼻酸的想痛哭。
“你们都担心什么，我不是有工资了吗？”
戴雨梁掏出今天发的工资给王桂芳，“妈，你拿着，尽管用。”
这傻子，把十八块钱全塞了过去，王桂芳只拿八块，“剩下的给你零花和吃饭。”
他每天还要在灶上吃饭。
全给她，他和西北风啊，戴雨梁完全没考虑到这问题。
看到递过来的十块，他说，“八块就行。”
“给你就拿着。”王桂芳沉着脸。
“好了，好了，我这次回来有好事要和爸你商量。”
“什么事明天说。”
现在他实在提不起精神。
戴雨燕怎么可能答应，她说这件事就是为了冲淡家里的气氛。
“市酱油厂品质出现了纰漏，得停工三个月，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操作不好的话，我们供销社酱油说不定会断供。”
“呀，城里那些人吃什么？”刘小芬先出声。
她是个酱油爱好者，吃面条都要拌带你进去。
在她看来，没有酱油的饭，可太难吃。
戴建国不愧是大队长，忙掐灭烟，眼神灼灼的的看着戴雨燕。
还有杨老太，满脸笑容，显然也猜到孙女接下来要什么。
“爸，有没有想过，给咱大队搞个酱油厂，和隔壁红星大队一样。”
纯手工酱油酿造，通常三个月到三年不等。
完全可以满足他们供销社的需求。
“你也说了，是停产三个月，三个月后人家开工，咱们村的酱油也才勉强出缸。
我们拿什么和人家市酱油厂比。”
到时候货砸手里，他怎么跟队员交代。
戴建国不干。
“爸，这次的事闹的很大，各大供销社纷纷解约，说好等他们开口，产品出来了再看情况续约。
这是咱们的机会，二奶奶做酱油什么味，什么品质您很清楚。
忘了，您闺女是采购，供销社采购。”
“那也不能以权谋私。”
这话说的 ，什么叫以权谋私。
明明双赢，明明是市酱油厂先出的幺蛾子。
怎么能怪人家后来者居上。
商业之争向来如此。
不能你不行了，还想打压别家冒头吧。
市酱油厂又不是土匪。
“爸，实话跟你说，二奶奶的酱油很得城里人喜欢，上次后很多人都问过我。”
但那时，她把村里几家的存货都搜刮完了，自然没有再提。
“你没骗你爸吧。”
戴建国还是有些不放心。
杨老太看不下去了，“我孙女费尽心思，拉拔大队队员，给你制造点成绩，你怎么这么墨迹。
她是你女儿， 不是仇人，会害你吗，磨磨唧唧。”
说完走过来，一把拉起戴雨燕。
“去睡觉 ，别跟他浪费口舌，估计他一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大队长了。”
戴雨燕从没见过她奶奶训人，还挺新奇。
“妈，我就是想”
“想什么想，晚上睡觉好好想，燕子去睡觉。”
时间确实不早了，戴雨燕顺势起来回屋。
心想，她爸今晚估计睡不着了。
睡不着的何止是戴建国，除了杨老太，其他人都失眠了。
他们大队有可能有工厂，多新奇， 多激动。
就算他们不在里面工作，那走出去也有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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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大队有个辣椒酱厂，他们大队都用鼻孔看人。
戴老头翻来覆去的动静，弄得杨老太好不容易酝酿的瞌睡又没了。
她气得捶炕沿。
“你个死老头，不想睡出去行不，别打扰我。”
“老婆子，你说这事，我怎么觉得不真实呢。”
“呵呵，你是怕你二弟家空欢喜一场吧。”
毕竟老二家的酱油技术在大队里独一份。
如果真要建厂，吴氏第一个进厂。
“不是， 我是想说，咱孙女， 成长的真快。”
“一个没有背景，才十几岁的女孩，在外面打拼，能不成长吗，不成长被人拆了吃。”
她心疼她孙女，她孙女那个爹，就是根愚木。
次日，戴雨燕一拉开门，就看到一向早早上工的她爸，眼睛发亮的迎上来。
“燕子起了，快刷牙洗脸，我让你妈给你蒸了蛋羹，吃完咱爷俩好好聊聊。”
呃这个殷勤劲。
戴雨燕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老爸身上见。
“爸，想跟我聊酱油厂的事。”
“爸昨晚一晚上没睡，思前想后觉得按你说的办。就是这规模”
咽下口中鸡蛋，戴雨燕说，“先小，后面订单如果多，有资金的话再考虑扩建。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爸，做吃食这一块，质量卫生绝对排在首位，你明白不。”
入口的东西，必须严格。
“这你爸还能不明白，你放心。”
“不能光明白，是要牢记，爸，如果卫生不过关，我也帮不了你。最开始，先按每一周期三百斤酿就行。”
戴建国是个好学生。
一边拿着笔记本记，一边点头。
“你放心，这是咱们村实行集体经济的关键，我肯定时刻盯着。”
“只要东西好，爸你不用担心卖不出去。”
父女俩聊完，戴建国连大队部都没去，骑着大队部的自行车，火急火燎往公社赶。
去找秦主任弄手续。
回到县里，三位中年男人同一个表情，眼巴巴看向戴雨燕。
实际是盯着她的挎包。
他们已经习惯了，她每次从老家回来带的山货。
有时候一把核桃，有时候一捧蘑菇，有时候一把枣子
戴雨燕忍着笑，掏出一小袋菌子，“不多，大家带去会尝尝鲜。”
“够了，够了，打打牙祭，尝尝味就好。”
冯主任把东西放回办公室，才出来开会。
“对了，小戴，酱油的事，你可有思路。”
他的意思是，你打算去哪里出差，去哪家酱油厂谈。
对于自己的计划，戴雨燕从没想过瞒两位领导。
“两位主任，觉得我刚来时，带来的酱油味道如何？”
“好吃，我家的念叨好几回。”买过的刘会计说。
林主任没买过，也不知道。
但冯主任却说，“公安局的万副局有次打电话问过我，说你还给他们的酱油哪买的。我告诉市酱油厂的。”
他没说是小戴从别处买的。
怕供销社那件事传出去被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