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纺织厂的规模比县里更大，自然工人也更多。
这年头，偷摸的投机倒把的人也不少，套路大家都熟了。
在戴雨燕主动靠近，并露出里面东西时，买家跟卖家都心照不宣。
“这些都卖？”
“卖一半，给亲戚家送一半。”
眼前大娘翻了一下麻袋里的东西，看着这也好，那也好，都想要。
可惜不能全买了。
挑了几样给完钱，她又问，“明天还来吗？”
楼下老姚一直说想买点山货，但总没机会。
不巧的是，对方今天不在家。
“如果今天卖完估计就不来了，家里只有这点。”
大娘纠结的看了又看麻袋里的东西，咬牙道，“你等我会。”
不一会，她手里拿了一把钱进来。
她又挑挑拣拣买了不少，光这一个大娘，让戴雨燕赚了八块三。
很有购买力了。
相对于其他厂子，食品厂的购买力就不行了。
戴雨燕遇到三个客户，一共也才卖了五块钱。
这次市里行，让她的存款直接过百。
大头来源于昨天陆斯年给的信封。
有姑娘来给陆斯年送行，他同行的几个兄弟惊讶的眼珠子都掉了。
明明这小子说过，三十岁之前不考虑个人原因的。
怎么忽然改变主意。
而且看那姑娘的长相气质和穿着，朴素得紧，也不是什么特别漂亮的人，顶多算清秀。
连他们军区文工团的那些姑娘一半好看都没。
陆斯年眼瘸了。
当然也有人发现，她就是平坳村的大力女孩。
“我走了。”
“再见。”
“好好保重。”他说。
戴雨燕笑了，这一笑让僵硬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说反了，保重不是应我说吗？”
她一个采购员，哪来的危险。
“你也是，不管是外出，还是执行任务，注意安全。”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吧。”
临上车，陆斯年又确认了一遍两人的关系。
看到他眼里的小心翼翼，戴雨燕走近一步，拉起他右手，两人握了一下手。
瞬间就松开。
“车要开了，走吧。”
目送火车离开，戴雨燕没有第一时间回招待所，反而给挎包偷渡了不少水果。
在顾客间转了几圈，尤其那些看上去穿着光鲜的人。
这年头，火车上没什么吃的，行驶时间又长。
能买到水果，对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惊喜。
仅仅三个小时，戴雨燕就卖出去不少。
又一笔进账，她心情不错的回招待所，打算带田甜去鞋厂瞧瞧。
经过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不知道她举报的那件事发展到哪一步。
“哼，那个不好说话的李主任肯定被拉下去了。”
去鞋厂的路上，田甜一脸期待。
她想去看热闹。
见她如此天真，戴雨燕嘴角抽了抽。
“人家能把老家人安排的妥妥的，就说明有两把刷子，哪能那么容易被拉下去。”
“啊？”
那岂不是白高兴了，田甜苦着脸。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停职调查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还在岗，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出幺蛾子为难。
他巴不得给厂里做点事，搞点利润。”
再次见到门卫大爷，他老人家笑呵呵的把戴雨燕散的烟别到耳后。
“又找销售主任？”
“是呢，大爷，麻烦您帮我传个话。”
大爷摆手，“李主任现在停职调查阶段，你们想谈业务，估计不行。”
戴雨燕和田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说眼中看到了兴奋。
“厂长呢，您能帮我问问不，我们真有重要的业务要谈。”
“行，我打电话给你问问。”
两分钟后，大爷从门房出来，“黄秘书让你们上去。”
敲开厂长的办公室，戴雨燕拉着田甜自我介绍。
“马厂长你好，我们是苏源县供销社的采购，我是戴雨燕，她叫田甜。”
“坐，我知道你们，昨天来找过李主任。”
戴雨燕抿了抿嘴，似是很难为情。
“对，但被李主任赶出去了。想着今天再来试一次，没想到他不在，我们只能厚着脸皮来找您。”
马厂长一直在看手表，能看出来他很焦急。
“关于购买贵厂瑕疵鞋的业务。”
瑕疵鞋？
“他说没有？”
“他说不卖。”戴雨燕实话实说。
“您也知道，乡下人舍不得，也没有钱买一双新鞋子。
我想着，贵厂这些鞋子反正正常卖不出去，不如卖给我们 供销社，我们分散到各个公社供销社去卖，也算是为乡亲们谋点福利。”
马兴学这才正眼看向眼前女孩，年纪不大，却足够自信，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怵。
说话不磕巴，也极有思路。
“买这些，就是为了卖给乡亲们？”
“我是乡下长大的，知道他们也想拥有一双自己的皮鞋或者运动鞋鞋，但价格和票据让人望而却步。
厂里看来卖不出去的瑕疵皮鞋，在他们眼中是便宜又实惠的好东西。”
不说乡下，就是城里，这些瑕疵鞋也是紧俏物。
马兴学何尝不明白。
“三块钱一双，都拉走吧。”
“多谢厂长，谢谢厂长。”她和田甜两欣喜的连忙起身鞠躬。
“跟着黄秘书去看看货吧，如果觉得值三块钱，就签合同。”
和田甜一起到仓库看了一眼，质量都还行，最起码能穿，大多数鞋成为瑕疵的原因，就是形不太好。
戴雨燕蹲下身子，拿起几双鞋子，认真比对了一番。
轻声说，“这些鞋是人为瑕疵。”
黄秘书大惊，“不可能。”
人为瑕疵，太恐怖了，如果是真的，他们厂里估计要大清洗。
“你看，这几双鞋的瑕疵点是不是一样。”
她指着放成一排的鞋子，都是左脚鞋跟处缺了一块，连续三双，位置一模一样。
戴雨燕又指向另一排，“这些都是鞋头没有形，直出去了。”
鞋子鞋头一般都有个向里的弧度，可这些全是直直的出去。
这个发现让黄秘书一身冷汗。
回到办公室，戴雨燕把手里早准备好的合同递过去，合同做的很完美，只要填上单价签好名字就行。
“这合同你做的？”
马兴学心中赞叹，一个县供销社的采购，合同做的这么完美。
让他觉得他手下的人都是混日子的废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