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睁开眼睛,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药箱查看大夫留下来的伤药——是一罐止血消肿的乳白色药粉。
不对,祁衡有一次醒来,看到自己肩膀上的裹伤口的布帛露出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看到自己的伤口上残存一抹着淡绿色的东西。
他好奇之下用手指抹了一点仔细看了看,药膏一样还有好闻的药香。
那之后他的伤口结痂,再也没换过药。
“程诺,我记得伤口上敷的是绿色的药膏。”
程诺摇头否认,“将军看错了吧,大夫从没开过绿色的药膏。莫非是姜姑娘给将军用的是绿色药膏?”
“来人!”祁衡喊来管家去请姜茹过来,管家“哎”了一声亲自去请姜茹。
这是铁树开花了?
姜姑娘在府里寄住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将军第一次主动找姜小姐。
姜茹听到管家传话,一颗芳心跳啊跳的,高兴的不能自已。
姑祖母答应要促成他们婚事,刚刚祁玉跑来告诉她偷听到祖母与哥哥的谈论他们的亲事,祁衡没有当面拒绝。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的亲事有希望。
祁表哥行事向来果决不拖泥带水,现在请她过去是要告诉她允婚一事的吧。
姜茹攥着手帕的手出了薄汗,唇角抿成了一道直线,既紧张又期待。
姜茹换了一身新衣裳,重新梳妆叫上了祁玉同去给自己壮个胆。
谁知进了祁衡的房间,祁衡张口就问:“晚上你照顾我的时候是否为我换过药,包扎过伤口?”
姜茹一怔,心里快速盘算,祁衡知道了她晚上照顾他的事了。
不过她并没有给祁衡换药包扎过,但是她若承认,是否说明了两个人有肌肤碰触,加重她嫁给祁衡的筹码。
“是……是我帮表哥包扎换药的……”
祁衡望着姜茹,犀利的眼神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飘忽。
她在撒谎。
祁衡拿着大夫留下的伤药递给姜茹,“你看看,是用的这个药吗?”
姜茹接过药罐看了看,记得这罐伤药一直在桌子上放着备用,祁衡伤重期间她每日都看见的,于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是”
祁衡眸底掠过一道冷光,负着手看着姜茹,那眼神晦暗带着逼视的意味,盯得姜茹心里发毛,眼神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祁玉在一旁看着哥哥这般严厉地盯着姜茹看,心疼姜茹,姜茹没日没夜的照顾哥哥,哥哥不感激倒也罢了,怎么能审贼一般对待姜茹?!
于是气呼呼道:“哥哥,茹姐姐照顾你有恩,你说过做人要知恩图报,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就做不到了吗?”
祁衡瞪了一眼自以为仗义的祁玉,脸上沉肃的神情没有一丝松动。
他不是知恩不报之人,相反为了一恩甚至不惜以命相报。
但他不是傻子,任由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茹”祁衡直接喊了姜茹的名字,声音寒凉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
姜茹心里一颤,莫名害怕这位翻起脸来六亲不认的表哥。
鼓起勇气眼神颤抖着对视表哥漆黑如渊的眸子,看到了对方眼底如寒铁般的冷硬冰凉。
突然意识到,她自毁名节的付出是多么的可笑。
“表哥……”
祁衡盯着她,眼神一瞬不瞬,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你客居祁府多年,无人苛待,待你出嫁,祁府添一份嫁妆!”
姜茹傻了,没想到表哥绝情至此,顿时泪盈于睫,用帕子捂着嘴伤心地跑出去了。
祁玉跺了跺脚,瞪了哥哥一眼,丢下一句“活该你娶不到妻”追出去了。
一直觉得自己多余的程诺,望着跑出去的纤弱背影有些惋惜。
他的不知怜香惜玉的将军啊,负了这么痴心的女子,今后真的要打光棍了。
姜茹小姐多好的人啊,人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性子温柔善解人意,难得的是对将军一片真心。
可惜了,可惜喽。
“觉得可惜,你可以去找祖母提亲,在祖母眼中你比我这个亲孙子懂事多了,她会同意的。”
被人看破心事,程诺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是喜欢姜茹,但是姜茹对他没有丁点儿男女之间意思,对他客气都是看在他是祁衡近身的人的面子上。
“卑职……没家没业配不上姜小姐。”
祁衡白了他一眼,虽然程诺是他最信任亲近的人,可自己不知道争取,他也没有帮他成婚的义务。
等候多时的探子终于可以进屋回禀,一五一十的将吕尚恩主仆去逛街购物的事儿说了。
“我们进店铺打听了,吕侍卫主仆买了很多东西,不但买了女子的簪环首饰,还买了男子的发冠玉佩之类的,衣物也买了男子的……”
程诺等探子说完出去之后,轻声道:“她们还有心思出门采买?!心这么大,被将军盯上不心虚的嘛?”
或许不是心大,是根本没有当他们将军是一回事。
祁衡并没有理会探子的话,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仔细的寻找。
程诺好奇的跟在祁衡身后,不解地问“将军在找什么?”
祁衡不搭理他,在自己的卧房仔细的寻找,终于在后窗户窗棂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一个小孔。
“欸?这里怎么会有小孔?”
两个人翻开窗户跳了出去,寻到窗棂有一处颜色明显深于其他地方。
那一处的灰尘是被抹掉了的,手指伸过去,几乎吻合。
程诺的脸色变了,“有人来过。看那落灰的痕迹,是不久之前的。”
祁衡默然不语,是那个为他换药包扎的人留下的。
程诺忽然道:“几天前的夜里,我是被姜茹小姐的敲门声惊醒的,我还纳闷过,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祁衡定定地盯着那个小孔,一字一字道:“你睡沉的夜晚是不是有三次?”
“是啊,我还以为是我跑衙门又照顾将军太辛苦,睡得发死。难道真的是有人来过。”
祁衡闭了闭眼,在窗下后院仔细寻找一番,没发现一丝蛛丝马迹,跳上房顶,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有人专门为了治他的伤而来?
祁衡冷笑,刀口舔血这么多年,他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在意他的性命。
“去牵马,跑一趟骆家”
“哪个骆家?”
“太医院院正骆平的家”
骆院正医术精湛,他要去请骆院正为他号一号脉,是否他的体内还有别的东西。
一条僻静的巷子尽头是一处旧院落,院子不大三间正房一间厢房。
正房外表看着破旧,内里布置的整洁,一应物什俱全,细看起来还有些讲究。
这里是虞婆的家,她在百花楼里做粗使婆子,偶尔也回自己的家里住上几天,正房她是不住的,她住的是厢房。
但正房她一直保持着整洁,为的是某一天主人来找她,能够称心一点。
此刻,虞婆头痛欲裂,缓了很久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的视线扫过周遭,发现特别熟悉,她竟是在自己的房中。
虞婆抱着脑袋,忍受脑袋里一抽一抽的疼,想着自己怎么会在家里?
不是被看押在廷尉府的大牢之中吗?
那天,廷尉府的羽林卫突然涌入百花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所有的人。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羽林卫的看管下,已经失了先机逃走。
但她若强行离开,以她的功夫不是不能,但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定会引来怀疑,做不了暗桩,监视不了丽娘。
魏冉给她的任务失败,主人也不会留着她了。
常年的俯首帖耳已经习惯了对主人唯命是从,若没了主人,她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所以她没有逃走,与百花楼的人一同被带进了廷尉府的大牢。
接下来几天就是没日没夜的审问,虞婆与一众粗使仆妇被关在最角落里的大牢中,听着不间断的刑具加身传来的惨叫声,同所有人一样畏惧的蜷缩身体瑟瑟发抖
。
那么多人一下子装满了廷尉府的大牢,杀神般的周少安走一遍大牢,目光望向谁,谁就会被拉出去刑讯。
刚被关进来的那晚,一个黑衣人潜进了大牢审讯室后逃走,审讯中断了一日。
接下来周少安仿若厉鬼加身,不停拉出人去拷问。
虞婆知道丽娘龟公,与那些有特殊身份的都被带走了,牢中只剩下无知的女子与她。
虞婆掩饰的很好,周少安也没能看出她来。
虞婆心想,这么多人,周少安不能全杀了她们吧,兴许她能成为一条漏网之鱼。
然而在那一夜,她突然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