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后的清晨,江城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中。昨夜的风浪虽有所减弱,但天空依然阴沉,海面泛着病态的灰绿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和腐朽气息。老渔民们说,这是“鬼风天”,预示着更恶劣的天气即将到来。
林奇几乎一夜未眠。从“鲅鱼滩”带回的“账本”和那块神秘的暗蓝色金属锭,已经被他和沈依晴、老陈连夜初步检查过。账本上的记录零散模糊,但拼凑起来,隐约勾勒出一个涉及“黑石”开采、运输、加工和秘密交易的网络。
其中反复出现的几个代号——“信天翁”、“alpha”、“beta”、“海鸥”——显然指代不同的地点或势力。而那块金属锭,经老陈用简陋仪器检测,确认是纯度极高的“黑石”提纯物,其能量密度远超之前见过的任何样本!
“这玩意儿要是能稳定燃烧,确实可以产生所谓的‘蓝火’。”老陈推着破损的眼镜,声音因紧张而发颤:“但更可怕的是,它似乎还能通过某种方式‘催化’或‘污染’周围物质,让普通燃料也变得……不稳定且极具破坏性。那个‘账房先生’记录的‘第七批损耗异常’,可能就是指这个。”
“所以,‘蓝火’秘术的本质,是用这种高纯度‘黑石’作为‘引子’或‘催化剂’,来制造大规模破坏性燃烧?”沈依晴翻着账本,眉头紧锁。
“很可能。但这技术极其危险,操作者稍有不慎就会自焚。”老陈擦了擦额头的汗:“而且,长期接触这种物质,对环境和人体都是灾难。‘鲅鱼滩’捞到的那种‘蓝色石头’,可能就是被它污染的矿物或废料。”
正讨论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柳菲菲推门而入,脸色凝重:“船长,舰队指挥官的船已经进入视野了!是一艘改装过的巡逻舰,还带着两艘武装快艇护航!预计半小时内靠岸!”
来者不善,舰队指挥官亲自出马,还带着明显超出“视察”所需的武力,绝非单纯为了了解“蓝火”线索那么简单。林奇迅速做出决断:
“老陈,把账本和金属锭藏到‘二号密室’,做好防辐射和防水处理。记账的,准备一份‘账本’的精选摘录,只保留那些看起来重要但实际模糊的片段,特别是涉及‘beta’平台和莱茵的部分。再准备一块我们之前藏的低纯度‘黑石’碎片,用油布包好,作为‘新发现’。”
他要做两手准备,一份给军方看的“半真半假”账本摘录和普通碎片,另一份真正的“账本”和金属锭则秘密保存,作为未来的筹码或底牌。
“柳菲菲,通知所有队长,外松内紧,做好应急准备,但表面上要表现出‘热烈欢迎’的姿态。黑鱼,你的人暗中戒备,特别是码头和通往密室的所有通道。另外,把那个‘断指’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绝不能让他和军方的人有任何接触可能。”
众人领命而去,林奇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雾气中逐渐显现的舰队轮廓,大脑飞速运转。军方为何突然如此兴师动众?是“方舟”或别的势力在背后推动?还是他们掌握了更多关于“账本”或技术员下落的情报?
半小时后,江城简陋的码头区被肃清,所有闲杂人员回避。林奇带着柳菲菲、沈依晴等几名核心成员,列队迎接。那艘改装巡逻舰缓缓靠岸,舰体上“东海舰队第三巡逻分队”的油漆已经斑驳,但舰首那门被防水布包裹的小口径舰炮依然令人望而生畏。
舷梯放下,率先走下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迅速在码头两侧警戒。接着是几名军官,最后,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约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大步走来,肩章显示他正是东海舰队现任指挥官——周振国少将。
“报告首长!江城幸存者聚居点临时负责人林奇,率队欢迎舰队首长莅临指导!”林奇上前一步,敬了个还算标准的军礼。
周振国回礼,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林奇和整个码头区:“林奇同志,久闻大名。你们在末日中自力更生,建设家园,很不容易。这次冒昧来访,主要是想实地了解情况,特别是关于近期发现的‘放射性物质’和‘危险技术’线索。”
“首长辛苦!我们一定全力配合!”林奇表现得恭敬而坦诚:“请首长到会议室休息,我们准备了简要汇报。”
周振国微微点头,在林奇的引导下,向金融中心走去。随行的除了几名军官和警卫,还有一个让林奇心头一紧的人物——一个穿着便装、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瘦高男子,之前从未见过,但周振国介绍时称他为“技术顾问杜博士”。
会议室是临时布置的,简陋但很整洁,沈依晴展示了准备好的“账本”摘录和那块低纯度“黑石”碎片,汇报了“发现经过”和初步分析。整个过程,周振国听得认真,但很少插话,反倒是那位“杜博士”不断提问,特别是关于“账本”来源和技术员下落的细节,问题刁钻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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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奇同志,你们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听完汇报,周振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但有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发现的‘账本’是否完整?有没有遗漏或……保留?”
林奇心中一凛,但面上不显:“报告首长,我们发现的就这些。账本浸水严重,很多页黏在一起无法分开,有些可能已经损毁。至于那个技术员,我们找到时已经死亡,没有更多信息。”
“是吗?”周振国盯着林奇的眼睛,忽然话锋一转:“那你们和‘鲅鱼滩’的频繁接触,又是什么目的?据我所知,那里只是个普通的渔村。”
军方连这个都掌握了?林奇暗自警惕,但早有准备:“报告首长,我们与‘鲅鱼滩’主要是物资交换,用我们的粮食和日用品换他们的渔获,缓解食物短缺。这也是为了减轻舰队的后勤压力。”
“物资交换?那昨天这种天气,你亲自冒险去‘鲅鱼滩’,也是为了‘换鱼’?”周振国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
风暴中的行踪都被掌握了?林奇背后渗出冷汗,但依然镇定:“报告首长,昨天去主要是商议建立长期贸易机制,同时……‘鲅鱼滩’报告发现可疑人员和船只,我们担心影响贸易安全,所以亲自去了解情况。”
“可疑船只?什么样的?”一旁的“杜博士”突然插话,眼中闪过一丝急切。
“据描述像是改装过的缉私艇,但无法确认。”林奇故意模糊细节:“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周振国和“杜博士”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周振国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依然阴沉的天色和破败的江城:“林奇同志,当前的形势很严峻。‘海渊’覆灭后,其遗留的放射性物质和危险技术正在被各方势力争夺,可能引发新一轮的灾难和混乱。舰队有责任也有能力控制局面,但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地方力量全力配合。”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我正式通知你,舰队决定在东南海域建立‘特别管制区’,江城被划入其中。从今天起,舰队将派常驻小组进驻江城,协助你们加强防御和管控,特别是对放射性物质的监测。所有与‘黑石’、‘蓝火’相关的物品和线索,必须第一时间向舰队报告。另外,你们与‘鲅鱼滩’等外部势力的所有往来,需提前报备,经批准方可进行。”
这是要接管江城的节奏!林奇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只能表态:“坚决服从舰队安排!不过……首长,江城目前粮食药品紧张,与‘鲅鱼滩’的贸易是重要补给来源,如果流程太复杂,恐怕……”
“民生问题,舰队会统筹考虑。”周振国打断他:“近期会有一批救济粮和药品调拨给你们。但前提是,必须确保管制措施的严格落实。”
软硬兼施,给点甜头,但核心是加强对江城的控制和情报垄断。林奇心知肚明,但此刻只能应下:“是!我们一定配合!”
会议结束后,周振国提出要“实地考察”江城的防御工事、仓库区和医疗点。林奇亲自陪同,暗中示意柳菲菲和黑鱼做好应对。考察过程中,“杜博士”对几个关键点位——特别是老陈的临时实验室和通讯室——表现出异常的兴趣,反复询问细节,甚至试图接触一些设备,被老陈以“辐射风险”为由婉拒。
更令林奇不安的是,随行的舰队技术人员开始架设一套独立的通讯设备,声称要“建立与舰队的直接联络通道”。而周振国带来的陆战队员,则“协助”江城原有的巡逻队,实际上是在熟悉地形和布防。
临近中午,就在考察即将结束时,一个意外发生了。负责看管“断指”的队员匆匆找到黑鱼,报告“断指”试图用藏匿的尖锐物自残,并大喊“他们来了!都会死!”等胡话,现已被控制,但情况异常。
黑鱼立刻悄悄告知林奇,林奇正想找借口离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刺耳的警报声!
“报告!东北方向海域发现不明船只!正在快速接近!”了望哨的喊声传来。
所有人立刻冲向码头。透过渐渐散去的雾气,隐约可见一艘中型渔船正歪歪斜斜地向江城驶来,船体冒着黑烟,甲板上似乎有人影在挥舞着什么。
“警戒!但不准擅自开火!”周振国厉声命令。
随着那艘船靠近,骇人的景象逐渐清晰:船体布满弹孔和灼烧痕迹,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还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在挣扎挥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船尾部分覆盖着一层诡异的、半凝固的蓝色物质,仍在缓缓燃烧,发出刺鼻的烟雾!
“是‘蓝火’!”有人惊呼。
“所有人员后退!穿戴防护装备!准备灭火和隔离!”周振国迅速下令,随即转向林奇,眼神锐利:“林奇同志,这艘船,你认识吗?”
林奇盯着那艘垂死的船,突然认出了船身的涂装——是“鲅鱼滩”的渔船!而且,正是上次贸易时“老鬼”派出的那条!
“报告首长,这像是‘鲅鱼滩’的船。但昨天我们离开时,它还好好的……”
他的话被船上幸存者撕心裂肺的喊声打断:“救命!……全死了!……‘鲅鱼滩’没了!……蓝火……蓝火把一切都烧了!”
仿佛为了印证这可怕的宣告,远处的海平线上,一道诡异的蓝光在雾气中一闪而过,接着隐约听到一声沉闷的炸响声。那个方向,正是“鲅鱼滩”所在的位置。
“杜博士”脸色瞬间惨白,喃喃道:“他们动手了……比预计的还快……”
周振国的表情则变得无比凝重,他一把抓住林奇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林奇,现在,立刻,把你们藏起来的完整‘账本’和所有相关物品交出来!这不是请求,是命令!除非你想让江城成为下一个‘鲅鱼滩’!”
林奇看着那艘燃烧的“鲅鱼滩”渔船,看着周振国眼中的急切和“杜博士”掩饰不住的恐惧,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关于“蓝火”和“账本”的争夺,已经进入最血腥的阶段。而“鲅鱼滩”的毁灭,可能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