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坊区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淤泥，裹挟着不祥的预感和刺骨的寒意。老妪那句“妖女就是长公主殿下”如同惊雷，在苏瑶光耳中炸响。
沈墨砚的动作太快了！太狠了！不仅先下手为强控制了宫廷，更是直接将所有罪名扣在她头上，将她彻底污名化，置于天下皆敌的境地！
“放他娘的屁！”沈惊鸿第一个炸毛，气得剑都在嗡鸣，“沈墨砚那个老匹夫！颠倒是非！姑奶奶这就去砍了他！”
“冷静！”苏瑶光一把拉住她，尽管自己心中也是惊涛骇浪，怒火中烧，但她知道此刻冲动不得，“他现在掌控宫廷和军队，我们硬闯就是自投罗网！”
王魁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那…那怎么办啊？全城都在抓我们…这…这不成过街老鼠了吗？”
柳如烟紧紧抱着婴儿，脸色苍白，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殿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苏瑶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沈墨砚既然发动，必然布下天罗地网，常规的联络点和安全屋恐怕早已被监控甚至端掉。
她忽然想起凰天令中，母亲留下的一段关于京城应急据点的模糊信息，似乎就与这片废弃的坊区有关。母亲当年…是否也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跟我来。”苏瑶光低声道，凭借着玉佩和令牌传来的微弱感应，带着众人如同幽灵般在断壁残垣间穿梭。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停在了一处看似完全塌陷、被烧得只剩下焦黑框架的宅院废墟前。
“这…这都烧成炭了…还能藏人？”王魁看着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苏瑶光没有回答，而是走到废墟一角，在一块半埋在地里、被烟熏火燎得看不清原貌的石雕貔貅前停下。她按照母亲留言中的指示，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貔貅左眼。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地下传来。
紧接着，旁边一堆不起眼的瓦砾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入口！一股带着陈腐和灰尘的气息涌出，却并无危险感。
“还真有！”王魁目瞪口呆，“这机关…够隐蔽的啊！”
众人依次进入。下面是一条狭窄的甬道，通向一个不算大、却五脏俱全的地下密室。里面有床铺、清水、干粮、甚至还有一些简单的伤药和衣物。墙壁上挂着京城详细地图，标注着许多早已变迁的旧地名。
显然，这是一处年代久远、却一直未被发现的秘密安全屋。
“暂时安全了。”苏瑶光松了口气，母亲果然留下了后手。
众人这才稍稍安心，疲惫地坐下休息。连续奔波、战斗、惊吓，所有人都已快到极限。
王魁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着揉腿捶腰：“可算能喘口气了…胖爷我这把骨头都快散架了…”
沈惊鸿则仔细检查着密室，确认没有其他隐患。
苏瑶光走到墙边，看着那张布满灰尘的旧地图，手指划过皇宫、首辅府、以及一些可能的关键地点，眉头紧锁。
必须尽快弄清楚宫里的具体情况！皇帝弟弟周承瑞到底怎么样了？是被软禁？还是真的…
她不敢想下去。
还有，沈墨砚如此急切地污蔑她，发动清洗，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权力，更可能是为他利用“龙渊”污染龙脉的计划扫清障碍！时间紧迫！
“我们需要情报。”苏瑶光转过身，看向众人，“需要知道宫里现在的具体情况，沈墨砚的布防，还有…承瑞的消息。”
王魁苦着脸：“殿下，现在外面风声鹤唳，咱们一露头就得被当成妖女同党抓起来，上哪搞情报去？”
“我有办法。”沈惊鸿忽然道，她走到密室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江湖有江湖的路子。京城的地下消息网络，可不是他沈墨砚说掐断就能完全掐断的。我去找‘包打听’。”
“包打听？”苏瑶光看向她。
“一个卖耗子药兼营情报生意的老油条，给钱什么都卖，但也最是滑头怕死。”沈惊鸿解释道，“就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老地方，有没有被吓破胆。”
“我跟你去。”苏瑶光立刻道。她不能让沈惊鸿一个人去冒险。
“不行！”沈惊鸿和柳如烟同时反对。
“你目标太大，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妖女’！”沈惊鸿瞪着她，“我去去就回，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最终商议决定，由沈惊鸿和王魁一同前往。王魁虽然战斗力堪忧，但他对京城三教九流的路数熟悉，插科打诨或许能派上用场。柳如烟和孩子、以及重伤的赵铁鹰、疯癫的李德明则留在密室。
沈惊鸿和王魁稍作伪装（主要是王魁用灰把自己抹得亲妈都认不出），悄悄从另一处出口离开。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苏瑶光坐立难安，心中的担忧如同藤蔓般缠绕收紧。她既担心沈惊鸿和王魁的安危，更担心宫里的弟弟。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通风口终于传来约定的敲击声。
苏瑶光立刻打开入口，沈惊鸿和王魁闪身而入，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样？”苏瑶光急切地问。
沈惊鸿将一个油纸包扔在桌上，里面是几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一些卤菜：“先吃点东西。”
王魁则一屁股坐下，灌了一大口水，心有余悸地道：“吓死胖爷了…外面简直疯了！到处都贴着通缉告示！画得…画得还挺像…”他嘀咕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
苏瑶光展开一看，正是一张海捕文书！上面赫然画着她的肖像，虽然略有失真，但特征抓得很准。罪名是“巫蛊惑乱、谋刺圣驾”，赏金高达——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下方还有对沈惊鸿、王魁甚至柳如烟等人的画像通缉，赏金同样不菲。
沈墨砚这是下了血本了！
“宫里情况呢？”苏瑶光压下怒火追问。
沈惊鸿脸色凝重：“包打听那老滑头吓破了胆，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差点没动手。最后还是亮了下拳头，又加了三倍价钱，他才松口。”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宫里传来的消息很不好。陛下确实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说是受了极大惊吓，邪风入脑。现在由首辅沈墨砚‘暂摄朝政’，太后被变相软禁在慈宁宫。禁军和御林军都换上了沈墨砚的心腹…还有，他们说…在陛下遇袭的现场，发现了…发现了你的珠花和…带有你宫中印记的丝帕。”
栽赃陷害！如此拙劣，却又如此有效！
苏瑶光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还有更糟的，”王魁补充道，声音发颤，“包打听说…首辅府最近夜里经常传出…传出龙吟一样的声音…还有人说看到府里有黑气冲天…邪门得很！老百姓都不敢靠近了！”
龙吟？黑气？！
那恐怕就是“龙渊”的力量！沈墨砚已经在试验甚至动用那件凶物了！他离污染龙脉又近了一步！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峻万分！
必须尽快阻止他！但如何阻止？硬闯皇宫等于送死…
就在苏瑶光心急如焚之时，一直安静待着的李德明，忽然又开始了他的“美食播报”。他指着沈惊鸿买回来的肉包子，嘟囔着：“…这肉馅…味道不对…不是老张记的…老张记的用的是南城王屠户的肉，劲道…这肉太柴…像是…像是北苑御膳房挑剩下的次等货…”
北苑御膳房？那是专门负责皇帝和部分皇室成员膳食的地方！
苏瑶光脑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御膳房！一条被忽略的、或许能直通宫廷内部的路径！
她猛地抓住李德明的胳膊：“李大人！北苑御膳房往宫里送菜送肉的路径！你还记得吗？！”
李德明被她吓了一跳，茫然地眨眨眼，似乎在努力调动他作为户部尚书时对宫廷庶务的记忆：“…路径…记得…好像有一条老路…走西华门偏角的杂役门…查得不严…因为那门挨着…挨着浣衣局和…净房…味道大…守卫都不爱去…”
西华门偏角！杂役门！
一条或许可行的、能避开严密盘查的路径浮现出来！
虽然听起来味道可能不太好，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苏瑶光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沈惊鸿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咧嘴一笑：“钻臭水沟都没怕过，还怕钻净房隔壁？走！”
绝境之中，总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或许就藏在最不起眼、甚至被人嫌弃的角落。
目标——西华杂役门！潜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