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光猎人如同鬼魅般的引领下，众人沿着极其隐蔽的小径，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深夜的山林中。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如影随形，却再无任何异动，仿佛之前的火光只是众人的集体幻觉。
但这种沉默的压迫感，反而更让人心神不宁。
“奶奶的…胖爷我宁愿他们跳出来真刀真枪干一架…”王魁一边费力地架着李德明，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总觉得哪片阴影里都藏着人，“这么憋着，容易便秘啊…”
被他架着的李德明突然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王魁耳边，压低声音：“莫慌…此乃…暗影卫的‘蛰伏’之术…嗝…老夫…老夫当年在兵部档库里…见过记载…”说完，他又眼神一直，盯着王魁的耳朵，“咦？这卤耳朵…成精了？还会动？”
王魁：“…” 他决定还是把这位大人的嘴再堵上比较安全。
暗影卫？苏瑶光心中却是一动。这是直属于皇帝的秘密力量，极少人知晓，主要负责监察百官和执行一些隐秘任务。首辅沈墨砚虽权势滔天，但理论上也无法直接调动暗影卫。难道刚才那些是陛下的人？陛下已知晓此地之事？还是说…暗影卫也并非铁板一块？
思绪纷乱间，前方引路的石刃突然停了下来，打了个特殊的手势。
一名猎人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一棵巨树，片刻后滑下，对石刃低语几句。
石刃点点头，转身对苏瑶光道：“苏姑娘，前方有我们一处临时落脚点，相对安全。另外…有人要见你。”
“谁？”苏瑶光问。
“石磊。”
很快，众人抵达一处被藤蔓巧妙遮掩的山壁裂缝，内部空间不大，却足够众人暂时容身，且有活水通风。
刚安顿下来，一个身影便从裂缝深处快步走出。那人身材高大，面容坚毅，穿着与石刃相似的服饰，却更多了几分历经风霜的沉稳，正是之前受托前往报信求援的石磊。
他看到苏瑶光等人虽然狼狈却都活着，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重伤的赵铁鹰和疯癫的李德明时，眉头又紧紧皱起。
“殿下，沈姑娘，你们没事就好。”石磊抱拳行礼，语气沉重，“此地发生巨变，龙脉异动，恐怕已惊动了多方势力。你们刚才遇到的，很可能不仅是暗影卫，还有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沈惊鸿挑眉，“除了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还有啥？”
石磊眼神凝重，压低了声音：“我们族中古老传说记载，守护龙脉的，并非只有我们幽光一族。还有一些…更为古老、几乎从不现世的‘守旧者’。他们视一切触及龙脉核心的行为为禁忌。方才祭坛崩塌，寂灭气息和纯净地脉能量爆发，很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那些‘守旧者’…很强，而且很不讲道理。”
王魁听得一哆嗦：“守…守旧者？听名字就感觉很能打很古板的样子…不会把我们当入侵者给‘守旧’了吧？”
苏瑶光心中一沉，没想到事情越来越复杂。她将祭坛内发生的事，尤其是玄寂伏诛、白骨祭坛、寂灭剑柄以及最后的地脉爆炸简要告知了石磊。
石磊听到“寂灭剑柄”时，脸色骤然一变：“果然…传说竟然是真的…那东西真的存在…”
“那究竟是什么？”苏瑶光追问。
石磊摇头：“族中记载语焉不详，只提及那是上古时期坠落此界的‘不祥之物’，拥有寂灭万物之力，被先祖舍命封印于龙脉节点深处，借大地之力消磨其戾气。玄寂恐怕是想利用龙脉邪力污染并控制它…真是疯子！”
他顿了顿，看向苏瑶光，目光复杂：“殿下，您手中的玉佩，或许与封印那剑柄的古老力量同源。所以它才会对您和那剑柄产生反应。如今剑柄再次现世，虽被重新埋入地底，但封印已松，其气息必定会引来无数觊觎和灾祸。您…务必万分小心。”
苏瑶光下意识地握紧了玉佩，感觉这小小的玉佩仿佛有千钧之重。
沈惊鸿不耐烦地打断：“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敢来找麻烦，揍回去就是了！现在关键是这老头！”她指向又开始试图啃自己鞋带的李德明，“他说什么沉珂银、首辅密令，是不是真的？能不能用这个扳倒沈墨砚那个老狐狸？”
石磊看向李德明，沉吟道：“李尚书所言，或许是真。但仅凭他一面之词，难以撼动首辅。沈墨砚行事周密，必定早已抹去相关痕迹。除非…”
“除非找到那批消失的‘沉珂银’，或者找到与他交接的‘贵人’。”苏瑶光接口道，眼神锐利起来，“李大人是在交接地点遇袭，那批银子或许还在附近，或者已被转移。而那些袭击者…或许能留下线索。”
她立刻对石刃道：“石刃首领，能否麻烦你派几个好手，立刻秘密前往李大人遇袭的地点查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石刃点头：“可以。”随即点了两名最擅长追踪的猎人，低声吩咐几句。两人领命，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柳如烟怀中的婴儿突然哭闹起来，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很不舒服。
柳如烟连忙轻声哄着，检查是否饿了或是需要更换尿布。
王魁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凑过去想做鬼脸逗孩子笑，结果他那张大花脸反而把孩子吓得哭得更凶了。
“去去去！一边去！瞧你那模样，比鬼都吓人！”沈惊鸿嫌弃地把他推开，自己凑过去，有些笨拙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说也奇怪，那孩子接触到沈惊鸿带着温热气息的手指，哭声竟然渐渐小了下去，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沈惊鸿有点小得意，刚想炫耀一下，却突然“咦”了一声。
她注意到婴儿襁褓的缝隙里，似乎沾着一点非常细小的、暗沉的、非土非石的…碎屑？那碎屑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的熟悉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捻起那点碎屑，脸色微变，递给苏瑶光：“你看看这个。”
苏瑶光接过碎屑，入手冰凉，那寂灭苍茫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与她感知过的剑柄同源！她的目光瞬间看向婴儿之前被柳如烟抱着待过的地方——正是李德明之前发疯打滚、掉落东西的区域！
“这碎屑…是从李大人身上掉落的？！”苏瑶光猛地看向又被王魁堵上嘴、正在努力挣扎的李德明。
难道李德明在迷路的过程中，无意间接触过那寂灭剑柄的碎片？或者…他根本就不是完全迷路，而是被那剑柄的气息所吸引，甚至…短暂地接触过？
如果他真的接触过…
苏瑶光立刻走到李德明身边，示意王魁松开手。
李德明大口喘气，眼神混乱地看着她。
苏瑶光拿出那点碎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道：“李大人，你可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哪里见过的？”
李德明迷茫地看着碎屑，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忆，嘴里嘟囔着：“…黑的…凉的…好吃的…咯牙…”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猛地抱住脑袋：“虫子！好多黑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来！咬我！啊啊啊！别咬我！”他再次陷入癫狂，浑身发抖。
黑色的虫子？从碎片里爬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听起来更像是中毒产生的幻觉。
但苏瑶光却心中凛然。她想起玄寂记忆碎片中关于“钥匙”的模糊信息，又想起石磊所说的“不祥之物”和“寂灭之力”。
这寂灭剑柄，恐怕比想象中还要诡异和危险。而李德明，这个看似无能的贪官，或许在无意中，真的触碰到了某个巨大秘密的冰山一角。
只是，他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那点微小的碎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再次让众人的心情沉重起来。
而远处京城的方向，首辅沈墨砚此刻，又是否已经知晓了此地的剧变？他的下一步，又会是什么？
暗流，愈发汹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