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五】见家长(1 / 1)

宋景衍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可以。”

拒绝干脆利落,他是要退位的,以后就不是皇帝了,没有钱,养不起老师。

江承玦的眸光暗沉。他只是随口一提,但被拒绝很不爽,尤其还是一直在乎他的宋景衍的拒绝。

他面色未变,静静地看着宋景衍。

宋景衍立马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直接,连忙解释道:“我马上……嗯,以后就没那么有钱有势了,娶你会委屈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江承玦想,缺势,他可以让官员都乖乖听话;缺钱,自己可以把东西都充公。

想到解决办法,他故意将声音放得低缓,语气落寞:“原来陛下只把臣当成玩物?”

“不是!”宋景衍立刻皱眉,双手捧住他的脸纠正,“你是宝贝。”

他觉得这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情,补充道,“最贵最贵的那种,多少钱都不换。”

江承玦:“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宋景衍:“他们会议论你,说你是靠着关系上位。史书也会写很难听的话。我不要他们那样说你。”

江承玦:“我不怕。”

“不可以。”宋景衍固执地摇头,“我不要你因为我受一点委屈。”

江承玦心头一股说不清的闷气窜了上来,别开脸不看他。

然后,他听见宋景衍说,“你娶我。”

江承玦身体一僵,缓缓转回头,眼中露出明显的错愕:“……什么?”

宋景衍又重复了一遍:“你娶我。我嫁给你。”

江承玦抬手,掌心贴在他额头上,“你疯了不成?又发烧了?”

“没有,”宋景衍顺势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天才,语气带上了几分憧憬,“我以后给老师当贤内助,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相夫教子……”

“越说越离谱。”江承玦打断他,耳根却有些发烫,想抽回手却被他抓着不放。

“怎么离谱了?我说真的!”宋景衍却开始不依不饶,抱着他的腰摇晃,“老师答应我,给我个名分。我要当你的正室,而且你不准纳小妾,后院只能有我一个人。”

江承玦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睛,所有驳斥到了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这荒唐,知道这不可能,知道明日太阳升起时这话便会像露水般消散。

可心里却因为这荒唐言,悄悄开出一朵柔软的花来。

“……好。”他听见自己低声说。

宋景衍眼睛弯成了月牙,扑上来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那说定了!我等你八抬大轿来娶我!”

江承玦被他撞得向后仰了仰,无奈地扶住他的肩,眼底却满是笑意。

他低声回答:“嗯,说定了。”

待夜深人静,宋景衍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江承玦睁着眼,心中的欢喜渐渐沉淀,化作一片温软的酸胀。

明知是戏言,他却当真了。

明知前路坎坷,他却甘愿陪他做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他低头,在宋景衍额间落下一个吻。

若真有那么一日……

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他娶回家。

藏起来,宠一辈子。

——

北凉王府的闹剧,不出三日便成了京城街头巷尾最沸沸扬扬的谈资。

王妃一身白衣,直奔宫门敲响了登闻鼓。

她不要休书,不要和离,她要告御状,告她的夫君,北凉王宋衡。

当年,她是将门虎女,一片真心付与那时还是郡王的宋衡。

可先帝猜忌,宋衡为表绝无争位之心,竟亲手端来一碗红花,逼她饮下,绝了她为人母的可能。

那碗药的苦,她记了十几年。

她原以为,这份牺牲换来夫妻同心也是值得的,可实际换来的,是他在外养的一群外室和一群私生子女,如今,有林清和牵头,全部捅破到她面前。

心灰意冷,继而转成滔天的怨恨。

她跪在殿前,声音嘶哑,不仅痛斥宋衡昔日为讨先帝欢心、逼迫自己喝下红花汤,更将他这些年欺民占地、私放印子钱、勾结地方官吏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摊在了日光之下。

宋景衍高坐龙椅,面色平静地听完了。

没有震怒,没有呵斥,他轻轻叹了口气。

“王妃请起。”宋景衍垂眸看着阶下躬身的女人,“家事国法,朕会一并处置。”

处罚来的很快。北凉王宋衡削去王爵,查没家产,流徙西南烟瘴之地,永不得返。

那些外室和私生子,一律除籍,流放边关,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千里之内。

至于王妃,也受到了惩罚。

“夫妇一体,荣辱与共。王爷罪责,王妃纵有不知,亦有失察之咎。依律,当受笞刑,徒一年。”

王妃收到旨意,重重磕头,“臣妇认罚。当年隐忍不言,是惧夫为妻纲,恐状告夫君反获罪于礼法。如今悔之晚矣。板子,臣妇愿挨;徒刑,臣妇愿服。”

她态度恳切,加之其娘家暗中斡旋,最终那二十笞刑落得不算太重,徒刑也改为了佛前思过。

一场风波,看似尘埃落定。

实际上卫凛赶在林清和的宅子抄家之前,搜出了几匣未曾用完的香。

顺着香料的来源追查,轻而易举便摸到了北凉王府一个负责采办的小厮头上。

一番“友好问询”下来,小厮颤抖着交代了:香是王爷给的,说是宫里贵人所赐,稀罕得很,让林公子用上。

宫里贵人,这几个字,让江承玦眸色冷了下来。

宫里的贵人,除了皇帝就是太后,太后娘娘本来可以安享晚年,却偏要做这些腌臜事,到头来毁了自己。

丞相府中网罗的能人不在少数,很快,香被送到一位擅辨百草、通晓毒理的老先生手中。

他拿着香一顿分析,“此香的主料是南洋来的一种异花,单独焚烧,有安神助眠之效,但日子久了,对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还有一条,千万不能和汀兰露一起用。”

卫凛疑惑,“为何?”

“汀兰露中,有一味辅料,与此花花香相遇,经体内温热催化,会成剧毒。中毒者起初只是精神亢奋,看似寻常,一旦情绪大起大落,饮烈酒或剧烈运动,就会心血逆冲,暴毙而亡。”

这不就是阿史哈鲁的死法吗?

原来是这样,卫凛赶忙回宫禀报。

与此同时,宋景衍亲自提审了被严密看管的北狄副使苍尔木。

关押苍尔木的密室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

宋景衍随意地靠在桌边,江承玦坐在主位,身影笼罩着苍尔木。

“苍尔木副使,”宋景衍最先开了口,“你的主子,阿史哈鲁王子,为何突然暴毙,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苍尔木面色灰败,却仍强撑着:“外臣不知陛下何意!王子是遭了奸人毒手!”

“奸人?”江承玦从袖中将一份密报放在桌上,“北狄王庭急变,新汗即将登基的密报,已经过了龙脊关。”

他看着苍尔木惊恐的眼神发问,“你猜,新汗是大王子,还是与阿史哈鲁不睦的三王子?无论哪一位,一个办事不力,令北狄陷入被动甚至可能引来战火的前王子心腹,会是什么下场?”

宋景衍补充,“你再猜,当初与你暗中联络,许你事成之后助你在草原立足的宫中贵人,如今自身难保,还会不会保你这颗已经暴露的弃子?”

弃子二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苍尔木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恐惧与绝望交织。

“是她,是太后先找上我的!”苍尔木的声音干涩嘶哑,他们两人一句两句,把他的防线彻底击塌,“只要配合,让王子死去,引发两国纠纷,事成之后,太后会以靖朝的名义支持我,甚至……甚至允诺将景诗公主嫁与我为妻!我在草原有了靖朝公主和太后的支持,就有了资本,日后未必不能……”

他语无伦次地交代起来:太后的人提供了香,提醒他配合汀兰露,说是贵族流行的养身茶方,让他推荐给喜好奢靡的阿史哈鲁。

阿史哈鲁暴毙当夜,也是他,按照指示,亲自处理了阿史哈鲁用过的香炉灰烬,并清洗了相关器皿,刻意留下了有毒的生豆浆作为的线索,混淆视听。

“他们说,这样查来查去,只会查到饮食不慎。我可以趁机刁难,带着功劳回北狄,博取民众支持……”苍尔木瘫软在地。

宋景衍与江承玦交换了一个眼神,苍尔木所言细节吻合,情绪已经崩溃,看来是实话。

他们本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没想到几句轻飘飘的恐吓与挑拨,就轻易地把真相炸了出来,看来最近过的也不怎么样。

两人走后,苍尔木急忙去打开那份密报,上面只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大王八,昂首瞪眼,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与狼狈。

苍尔木呆立片刻,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宫里宋景衍听完卫凛的禀报,靠在江承玦身上,只轻轻“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的,苏公公紧接着上来禀报。

他“请”了卧床养病的洪公公好好聊天。

洪公公一直跟着太后,没吃过苦,受不住宫里的招呼,更受不住关于他宫外家人近况的问候。

“……当年,张贵妃盛宠,又跋扈,眼里揉不得沙子,尤其不敬皇后。太后便寻了个由头,将一批特制的香赏给张贵妃,说是安神养颜的好东西,南洋贡品,稀罕得很……”

“却没想到,张贵妃已经张狂到忤逆的地步,她看不上皇后赏的东西,觉得是皇后用剩下的次货。可皇后赏的,她面子上又不能不要……转头,就随手扔给了柳采女……”

李公公的供述还在继续,“柳采女……性子弱,又不得宠,得了赏赐,哪怕是贵妃随手扔的,也不敢不用。谁知她恰好在服用汀兰露……”

他偷瞄了一下宋景衍的脸色,声音更低:“陛下您……您那时还小,为了讨口吃的,整日在外头跑,晚上……晚上又因宫室窄小,并不总与柳采女同宿一屋……吸入得少,且孩童生机旺盛,这才侥幸未曾像柳采女那般……”

良久,宋景衍才开口,“母亲是这样死的……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江承玦揽着他安慰,“陛下不难过好不好,以后臣陪着你……”

“我不难过,”宋景衍闭上眼,睫毛湿漉漉地蹭在他衣襟上,“我只是……想让她知道。”

三日后,京郊皇陵的墓园。

这里安葬着追封为后的柳氏。

宋景衍与江承玦皆着素服,携手踏过青石板路。

墓前香烟袅袅,宋景衍亲手摆上祭品,一碗清粥,一碟白玉糕,是幼时记忆中母亲偶尔弄给他吃的点心。

他跪在蒲团上,静静望着墓碑上“柳皇后”几个字,良久,才轻声道:

“母亲,儿子来看您了。”

“害您的人,儿子已经知道了。那些账,我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您在下面,别再省着吃、省着穿了。缺什么,就托梦给我。”

“我不孤单了,现在有人陪着我。他对我很好。”

他侧过脸,看向静立一旁的江承玦。

江承玦上前一步,他身侧并肩跪下,对着墓碑郑重一拜。

宋景衍转回头,对着墓碑,许下一个最郑重的承诺:“我会和他好好的。”

“您放心。”

风吹过墓园松柏,沙沙作响,仿佛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又似温柔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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