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几句日常话。
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带着股压人的气势。
那种气势不是靠音量或表情建立的，而是源于一种笃定。
以前彭远总跟她念叨，干律师这行，说白了就是体面点的服务员。
可这一刻，她心里突然打了问号。
至少司远，肯定不属于彭远嘴里的那种人。
她见过太多律师对客户低声下气。
哪怕对方无理取闹也只得赔笑应对。
而司远不同，他站在那里，不是为了迎合谁，而是让人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
车子停在门口。
刚下车，沈棠就被这座城市的节奏撞了个满怀。
脚步刚落地，耳边已经全是行人匆忙的脚步声。
经理先进去办手续，半天不见出来。
司远在车里坐得有些发燥，腿绷得笔直，随即扭头问沈棠。
“要不要进去看看？”
语气平淡，但沈棠听得出其中的不耐。
沈棠点头。
她拉了拉包带，顺势起身，顺从了他的提议。
这时候经理正卡在前台焦头烂额地打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挥着手中的文件夹。
看到司远走近，他急忙朝旁边服务人员使了个眼色，随即转过身来迎上去。
“司律师，要不您先在外边等？我这边弄好了立刻叫您。”
司远当没听见，转身朝前台微微抬了下巴。
“现在什么情况？”
前台是个刚上班没多久的姑娘，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她第一次见到司远这种模样端正的男人，心跳突然加快。
“您这边是要开两间房，但系统里只订了一间，今天满房，实在调不出来。”
经理心里直打鼓，额角微微冒汗。
他快步走上前，低头赔着笑说：“司律师，您出发前3个小时才通知有同行人，我们这边确实只安排了一间房。想着临时找个住处应该不难。”
这话明摆着是把锅甩给司远。
司远没急着接话，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前台，最后定在经理脸上。
“你们公司办事，连个后备方案都没有？再说了，律师出差带助理本就是常事，用得着我一条条解释？三个小时，难道连换个房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经理被问得张口结舌。
他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协调。
偏偏赶上这几天深市市办金融峰会。
各大酒店几乎都被提前预订一空。
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联系了附近五家连锁品牌，全都表示没有空房。
他绕了一圈回来，低声说：“真对不住，周围确实没房了。”
空气一下子僵住了。
沈棠见状，主动开口。
“司律，我没事儿，我可以睡车上，实在需要的时候用下洗手间就可以。”
以前出差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早就习惯了随时随地能眯一会儿。
“不用。”
司远直接转向前台，伸出手。
“房卡给我。”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经理，又看了看司远的脸色，赶紧递过去。
司远接过卡，转身递给沈棠。
“你上去住，我在外头车里凑合一晚。”
沈棠站着没动。
她看着那张房卡，又抬眼看向司远。
司远也不废话，直接把房卡塞进她外套口袋，看了眼表。
“你先上楼。还有，”他转头问前台，“附近有没有公共洗漱的地方？我想简单收拾一下。”
沈棠叫住他：“房间里也能用的。”
“你是女孩子，我就不上去了。”
“别耽误时间了，早点休息。”
分寸拿捏得刚好。
看他态度坚决，沈棠没再坚持，点点头，拉起行李箱，转身朝电梯走去。
等沈棠走了，司远才有空和经理继续聊几句。
他人其实不难相处，除了刚才那阵逼问，其余时间都没摆脸色。
经理心里过意不去，提出带他去周围转转，碰碰运气找空房，被司远摆手拒绝了。
他站在酒店门口，风从街道那边吹过来。
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晕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司远看着经理踌躇不前的样子，又摇了摇头。
“太晚了，早点歇着吧。”
他说完，低头翻了照行程单。
行程安排得紧凑。
上午开会，下午见客户。
中间只留出一个小时吃饭。
他用指腹在饭局时间旁轻轻点了点。
忽然想起飞机上那一幕。
沈棠悄悄向空姐借了片生理用品。
空姐点头后递过去一个小包装。
她迅速接过，藏进随身的包里。
司远坐在靠窗的位置，余光扫到这一幕，没说话，只把视线移回了手中的文件上。
“我不吃辣，也不碰生冷东西，明天的饭局麻烦注意一下。”
经理连忙点头：“明白，明白。”
一边回应，一边掏出手机快速记录。
他又瞄了一眼司远的脸色。
见对方没有别的指示，才小心地收起手机。
交代完，他便让经理回去休息了。
司远转身走向停车场入口。
电梯下行时，金属墙壁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到达地下层后，空气立刻变得阴凉。
深市这地方一年到头雨水不断。
刚走了一会儿，天又哗啦啦下起暴雨。
司远回了几条工作消息，从包里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手机屏幕亮了几次，都是不同群里的工作对接。
他逐条看完，简短回复。
做完这些，才从包夹层拿出那本旧书。
封面有磨损的痕迹，边角略微翘起。
停车场安静得吓人。
头顶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鸣。
光线照在车顶和地面之间，形成一道道规整的明暗分割线。
不远处停着几辆私家车，都没有发动的迹象。
整个区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突然，一声尖锐的喇叭响划破寂静。
司远抬眼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晃得人睁不开眼的车灯。
强光直接打在驾驶座上。
他本能地眯起眼睛，抬起手挡住一部分光线。
等适应了几秒后，才看清对面那辆车的位置和车型。
沈棠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地停住，赶紧抬起手摆了摆。
她的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
车窗缓缓降下，冷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涌进来。
他仍坐着，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看着她。
沈棠这才转过头来。
脸上先是疑惑，接着认出了人，神情微松。
她快步走了过来。
司远问她：“是在找我？”
他说完后，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