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得合情合理,一个被边缘化却有足够时间观察和思考的病弱皇孙,确实可能注意到旁人忽略的细节。
但他话语中那份超越年龄的缜密和敏锐,依旧让谢寒阙心生警惕。
这份礼物太重,也太及时。
“你的心意,本王明白。”谢寒阙缓缓道,“这些线索,我会让人去核实。你身子不好,不宜过多劳神,更不宜卷入这些是非,日后若再想起什么,或察觉什么危险,直接告知本王即可,切莫自行探查。”
谢观澜听懂了,他轻轻点头:“侄儿谨记皇叔教诲。只是皇叔,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有些事,恐怕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侄儿别无他求,只愿母亲能安稳度日,也希望……朝朝妹妹能一直平安喜乐。”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祝愿。
谢寒阙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送走谢观澜后,谢寒阙立刻召来青原,将名单交给他:“暗中查证,不要打草惊蛇。重点查他们近期有无异常举动,资金往来,以及与南边,尤其是桑晚雪可能所在的区域有无联系。”
“是!”青原领命,又道,“王爷,还有一事。南边庄子传来消息,我们的警告已明确传达给桑晚雪,她当时脸色煞白,连连保证绝无异心,会安心带着女儿过日子,监视的人说,她之后几日深居简出,并无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身边那个从秦王府带出去的心腹嬷嬷,前日借口出门买针线,在镇上药铺停留了片刻。我们的人扮作伙计靠近,隐约听到她向掌柜打听了几味药材,其中有一两味略带毒性,虽不罕见,但混合使用,可致人麻痹或产生幻觉。”
谢寒阙眼神一冷。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表面顺从,背地里还在搞这些小动作。
打听毒药?是想自保,还是想害人?或者,是想用在自己女儿身上,演一出苦肉计,博取同情,再图后计?
“盯紧那个嬷嬷,查清她买药的用途。若她真敢对谢知棠下手……”谢寒阙顿了顿,语气森然,“必要时,可将那嬷嬷处理掉,务必确保谢知棠安全。至于桑晚雪,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有不轨迹象,连同谢知棠一起,换个更安稳的地方照顾。”
这个“照顾”,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甚至可能是真正的囚禁。
“属下明白。”青原心领神会。
朝朝的生活似乎渐渐回归正轨
她每日读书、习字、学棋,偶尔跟着柳长风辨认药材,兴致勃勃地帮着捣药。
小白成了她最忠实的护卫和玩伴,几乎是寸步不离。
经过乌鸦事件后,小白对空中飞过的鸟类格外警惕,稍有异响便会抬头低吼。
谢玉珩成了雍王府的常客,他性子活泼,没那么多规矩,又能陪着朝朝玩闹学习,倒是让府里添了不少生气。
谢寒阙和桑晚凝也乐见其成。
这日,谢玉珩正和朝朝在暖阁里下棋,谢寒阙在一旁看着书,偶尔指点一两句。
“观澜哥哥最近都没来了。”朝朝落下一子,忽然说道。
谢玉珩撇撇嘴:“他啊,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病着,出来一趟不容易。皇兄不是刚给了雪魄草给他吗?希望能管用吧。”
谢寒阙抬眼:“朝朝想见观澜哥哥?”
朝朝想了想,摇摇头:“也不是特别想。就是觉得他好像总是一个人,怪孤单的,娘亲说,生病的时候最难受了。”她顿了顿,小声道,“就像燕观星以前那样。”
孩子的话语天真,却触动人心。
谢寒阙放下书卷:“过些时日,等你们都休沐,府里办个小宴,可以请观澜过来坐坐,还有你其他几个堂兄堂姐。”
“真的吗?太好了!”朝朝眼睛一亮。
谢玉珩也笑道:“那敢情好。”
正说着,桑晚凝端着一碟新做的点心进来,闻言笑道:“王爷这主意好。快过年了,府里也该热闹热闹。只是宾客名单要仔细斟酌,莫要混进不相干的人。”
她意有所指。
经历了许多事,如今她对任何试图靠近朝朝的人都多了十二分的警惕。
“放心,我心里有数。”谢寒阙温声道。
暖阁内其乐融融,暂时驱散了外界的阴霾。
然而,危机并未真正远离。
城西,一处更隐蔽的地下赌坊内。
鹤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布棉袍,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与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低声交谈。
“鼠折了,雍王府查得紧,杂货铺那个点不能再用了。”鹤的声音沙哑低沉,“桑晚雪那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惊吓没造成,反而打草惊蛇。雍王已经警告她了,南边庄子盯得死紧。”
刀疤脸嗤笑:“早就跟你说,娘们儿办事不牢靠,尤其这种从高处摔下来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总觉得自己能翻身。不过……她给的定金可不少,剩下的尾款,还要不要?”
鹤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更多的是谨慎:“尾款?得有命拿才行。谢寒阙不是谢霖,他下手更黑,更不留情。秦王那么大的势力,说倒就倒了。我们现在露头,就是找死。”
“那就这么算了?”刀疤脸不甘心。
“算了?”鹤阴恻恻地笑了,“当然不能算。钱要拿,但法子得换。硬的不行,就来软的,直接针对雍王府不行,就从别处下手。谢寒阙如今是摄政王,盯着他的人多了去了,朝堂上,宗室里,恨他碍事、怕他清算的,大有人在。我们只要……悄悄递把刀子,自然有人愿意往前冲。”
“你是说……”
“我记得,废秦王手下,有个管钱粮的师爷,姓胡,好像提前闻到风声跑了,手里说不定捏着点要命的东西。”鹤压低声音,“找到他,或者找到他藏起来的东西。然后,想办法让该知道的人知道……比如,某些同样对摄政王不满,又自认为有资格争一争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