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石头又掉了一块。
洛昭临抬手挡了一下，碎石砸在手腕上，疼得她手指一抖。谢无厌靠在她肩上，整个人都压过来，呼吸越来越弱。她咬牙撑住，脚下一滑，膝盖磕在台阶上，骨头像要断了。
她没叫疼。
也不能叫。
再出声，可能连最后一点力气都没了。
前面是堵住的路。三根大梁横着拦住，缝隙太小，头都钻不过去。后面的路也塌了，灰尘呛人，喉咙火辣辣的。空气越来越少，每吸一口气都很费力。
她低头看谢无厌。
脸上全是灰，嘴唇发紫。左眼角那道疤被血糊住了。他的剑还在手里，但手已经没力气，剑尖在地上拖着，发出刺啦声。
她伸手摸他鼻子。
还有气。
但撑不了多久。
她闭上眼，脑子里一片黑。星轨罗盘浮着，不动，也不亮，像个死物。逆命点数早就用光了，系统没反应，也没提示。她知道它还在，可现在救不了她。
除非她逼它动。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脑子里。嘴里有血腥味，脑袋嗡的一声，眼睛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一样。
很疼。
但她睁着眼。
不能闭。
一闭，就醒不了了。
“出来。”她在心里喊，“给我一条路。”
罗盘还是不动。
她又咬了一口，这次咬的是下唇。血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在衣服上，染成暗红。她把所有灵力都压上去，像撞一扇铁门，一下，又一下。
咔。
一声轻响。
不是外面的声音，是脑子里的。
星轨罗盘裂开一道缝，透出一点光。接着又裂开几道。破碎的星辰慢慢转动，拼出一条路——往下走，穿过三条塌掉的通道，过两座断桥，最后是一个废弃祭坛，地下有条水道能出去。
路只闪了三下。
然后没了。
她记住了。
睁开眼时，右眼流血，左眼看不清。她抬手擦掉血，拿出归墟令，又摸出玄铁令。两块令牌一碰，星髓石亮了一下，又灭了。
不够。
她把令牌按在额头上，用灵力让它们一起震动。骨头发烫，太阳穴直跳。她感觉到一点能量从令牌里出来，顺着身体冲进脑子。
星轨又闪了一下。
比刚才清楚了些。
她抓紧记住下一个方向。
“我们走。”她说。
谢无厌没应。
她拍他脸：“醒着吗？”
他眼皮动了动，没睁。
她直接把他胳膊搭在肩上，硬拽着他往前走。到断梁前，她先松开他，把归墟令塞进窄缝探路。确认下面能踩人，她翻过去，再转身接他。
他太重了。
她拉不动。
只能一点点往上拖，膝盖在石头上磨破了。终于把他拉过来时，她手一软，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她趴在他胸口喘气，听见他喉咙里挤出一个字：“……走。”
“我不走。”她说，“你要活着。”
她扶他起来，继续走。
第二段更难。地面塌了一半，下面是黑乎乎的深坑。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臭味。台阶只剩一边，长了苔藓，很滑。她贴着墙走，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她伸手乱抓，抓住一根铁链才稳住。
铁链生锈了。
一碰就断。
她赶紧缩手，铁链掉下去，几秒后才听到落地声。
太深了。
掉下去就死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过去。谢无厌几乎瘫在她身上，全靠她撑着。走过这段时，她的腿一直在抖。
第三段是桥。
石桥断了，中间空着。她看准位置，抱着他跳过去。落地时脚踝扭了一下，疼得眼前发黑。她没停，继续走。
星轨每三下闪一次。
越来越淡。
她不停用两块令牌震动维持画面。手指被星髓石烫出泡，她撕下布条包住，继续按着。
终于看到祭坛。
就在前面二十步。
但最后一段被大石头堵死了。
她放下谢无厌，拿出雷符贴在石头上。点火，轰的一声，石头炸开一条缝。烟还没散，她就钻进去，再回来拉他。
祭坛中间有一道铁栅栏，黑亮亮的，千年不坏。
出不去。
她盯着栅栏，只有一个办法。
命格置换。
会伤根本，可能直接晕倒。但现在没别的选择。
她咬破手指，在空中画符。血符成了，她指自己，又指栅栏。
“换。”
一瞬间，胸口像被重击，她喷出一口血。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她跪在地上，用手撑着没倒。
栅栏开始生锈。
一块块掉落，最后整扇门塌成一堆废铁。
她笑了。
爬过去，把他拖出来。
外面是山崖。
雨刚停，雾蒙蒙的。远处天边裂开一条缝，阳光照下来，正好落在他们身上。
很暖。
她从来没觉得阳光这么暖过。
她把他放在岩石后面，撕下衣袖重新包扎他肩膀的伤口。血还在流，但慢了些。她喂他喝水，又塞了颗药进他嘴里。
他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去。
她靠着岩壁坐下，喘气。眼睛疼得厉害，一眨就流血。她不想擦，就让它流。
反正也看不清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张残图。
藏了很久，边角都磨坏了。上面的线还在，但颜色淡了。她看了很久，忽然发现那些线开始脱落，像灰一样飘起来。
风一吹，散了。
光点飞向天空，不见了。
她看着，没说话。
很久后，她轻声说：“一切都结束了。”
谢无厌动了下。
她转头看他。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神模糊，但在努力看清。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她凑近。
听见他说：“你还活着？”
她点头。
眼泪掉下来，砸在他手背上。
他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碰她脸上的血和灰，动作很轻，像怕弄坏什么。
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很快。
但他能感觉到。
他还活着。
她也活着。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山风吹过崖顶，吹动她的发带。她抬头看天，云在动，光在走，世界好像活了过来。
她靠在他肩上，闭上还能用的那只眼。
休息一会儿。
就一会儿。
远处传来鸟叫。
她忽然睁开眼。
听见草叶被踩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