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的一声。
脚下的石板突然下陷，洛昭临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她还没站稳，地面就开始剧烈晃动。不是轻轻摇，是那种从地底传来的震动，震得人牙齿发酸。
头顶的石头一块接一块往下掉。
谢无厌一把抱住她，转身就跑。他抱着她冲进主通道，脚步一点没停。碎石砸在他背上，他连眉头都没皱。
“抱紧我。”他说。
洛昭临把脸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的心跳，又快又沉。她想说自己可以走，可刚张嘴就被灰尘呛住，喉咙火辣辣地疼，眼睛也睁不开。
通道在塌。
每一步踩下去，脚下都在抖。头顶不断有石头落下，大的像磨盘，小的像拳头，砸在地上碎成几块，溅起一层灰。空气越来越差，呼吸像割嗓子。
谢无厌靠着左边跑。那边有几根石柱撑着顶，暂时还稳。他跑得很快，落地很准，每次都刚好躲开落下的石头。有一次一根横梁砸下来，他侧身一闪，带着她擦过去，木屑划破了他的袖子，露出伤口，已经开始流血。
她看见了，但没说话。
说了也没用。声音早被崩塌的声音盖住了。
他们跑到第一个岔路口时，右边那条路已经完全堵死了。碎石堆得像小山，还在不停滑落。他们刚往左边走了两步，前方轰的一声，整个顶部塌了下来，烟尘扑面而来，人根本睁不开眼。谢无厌猛地停下，转身退回主道。
主道也不安全。
头顶的裂缝越来越大，墙上全是裂纹。有些地方开始整块掉落。他抱着她贴着墙边快走，肩上的伤不知什么时候又裂了，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滴在她腰上。
玄铁令开始发烫。
她感觉得到，那热度贴着皮肤烧。令牌中间的星髓石闪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反应。但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逆命点数已经用完，星轨罗盘还在识海里，却一动不动，像冻住了一样。
系统不说话。
它只是浮在那里，由许多小光点组成的盘面有了细小的裂痕，边缘泛着暗光。这是它第一次在日月没交汇的时候出现，但还是没有给出选择，也没有提示。
它存在就够了。
至少她知道，自己还没被放弃。
谢无厌的速度慢了一些。
不是他不想快，是他腿上有伤。刚才在祭坛前那一剑太用力，膝盖旧伤被扯开，现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换手。左手一直搂着她的腰，右手握着斩星剑，随时准备劈开挡路的东西。
前面忽然传来巨响。
一根三人合抱的石柱断了，带着大片顶部砸下来。三块大石头滚落，堵死了整条路。最后一点光也没了。黑暗一下子吞没了他们。
他停下了。
站在离石头堆五步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洛昭临抬头看他，他的脸被灰盖住，只有左眼角那道淡金疤痕还能看清。他在喘气，比之前重得多。汗混着血从额头流下，滴进衣领。
“前面……”她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路了。”他替她说完。
说完后，他没有松手，也没有放下她。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好像怕她会不见。
头顶还在响。
碎石不断掉下来，有的砸在脚边，弹起来打中靴子。有几粒钻进她领口，冰凉地贴在锁骨上。她不动，他也一动不动。
时间好像变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声说：“放我下来。”
他没动。
“我能站。”她说。
他又等了几秒，才慢慢蹲下，把她放下来。动作很轻，像怕弄坏什么。她脚一落地，膝盖一软。他立刻伸手扶住她。
她没推开。
靠着他站稳后，她抬头看那堵石墙。三块大石头叠在一起，缝隙不到一掌宽。后面是什么？是更深的废墟，还是出口？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
不能停。
停下来就是死。
她伸手摸向袖子里的归墟令。骨头在发烫，上面的纹路比刚才更亮。她拿出来举到眼前。幽蓝的光照在脸上，映出她眼里的一点光。
双眼又开始疼了。
右眼像被针扎，左眼有热流窜动。她咬住嘴唇，没出声。这种痛她经历过很多次，从十六岁那天被毒死开始，每次改命都要付出代价。
她盯着归墟令，忽然发现上面的纹路在动。
不是错觉。
那些原本不动的刻痕，正在慢慢旋转，像某种机关被打开了。她心里一紧，赶紧看四周的墙。有没有一样的图案？能不能呼应？
没有。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石头、灰尘和掉落的碎渣。
她低头再看令牌。
纹路转得更快了。中间那个凹槽，形状像钥匙孔。她忽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摸腰间的玄铁令。
两个令牌靠近时，星髓石猛地闪了一下。
不是一闪，是一亮一暗，节奏稳定。接着，玄铁令背面“命定共生”四个字泛出微光，和归墟令的纹路产生了共鸣。
她明白了。
这两个东西能连上。
一个是地图，一个是钥匙。
但现在没时间试。头顶的震动越来越密，墙上的裂纹已经爬到了他们头上。再不动，整条通道都会塌。
她把归墟令塞回袖子，伸手抓住谢无厌的手腕。
“我们换个方向。”她说。
“哪边？”
“回头。”
他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转身就走。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这条路更危险。刚才经过的地方已经被二次坍塌压住，有些地方只能侧身挤过去。谢无厌走在前面，用手推开挡路的石头，给她让出空间。
走到第一个岔口时，她让他停下。
这里有块半倒的石碑，歪插在土里。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被灰盖住大半。她蹲下去，用手擦掉表面的泥。
“葬星渊……守陵人……不得……入内……”
字不全。
但够用了。
她盯着最后一个“内”字，发现最后一笔拉得很长，末端有个小钩。她用手指顺着划过去，指尖碰到一点凸起。
是机关。
她用力按了下去。
身后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
两人同时回头。
刚才他们走过的那段路，地面正在下沉。一块三丈见方的石板降了下去，露出下面黑漆漆的竖井。一股冷风从里面吹上来，带着土味和锈味。
井壁上有台阶。
一圈圈绕下去，看不见底。
谢无厌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相信它该在这儿。”
他看了她两秒，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了。太快，看不太清。
他往前一步：“我先下。”
“不行。”
“你体力不够。”
“我可以跟着。但你不能替我走完所有路。”她看着他，“这一局，是我们一起赢的。”
他没再争。
让开位置，示意她跟紧。
她走向井口，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头顶突然一声巨响。
最后一根柱子断了。
整个顶部塌了下来，石头像雨一样落下，瞬间埋掉了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烟尘冲天，呛得人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谢无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别回头看。”他说，“走下去。”
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螺旋台阶往下。台阶窄，只够一人走。墙很湿，长着青苔。每走一步，脚下都在轻微晃动。
走了大概一百级，前面终于有光。
不是太阳光，是幽蓝色的冷光，从井底照上来。光很安静，照在脸上没有温度。她加快脚步，却发现谢无厌忽然停了。
“怎么了？”她问。
他没答。
而是抬起手，碰了碰左肩的伤口。包扎的布已经湿透，血从指缝往下滴。他脸色发白，额头全是汗。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他嗯了一声，继续走。
可刚迈出一步，右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她冲上去扶住他胳膊，才没让他摔下去。
“你不行了。”她说。
“没事。”
“你失血太多。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他想甩开她的手，但她抓得很紧。
“听我说。”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现在不是王爷，也不是统帅。你是我活着走出去的理由之一。你倒下，我就必须背你。我不想那样。”
他看着她。
很久。
然后慢慢点头。
她扶着他往下走。速度慢了很多。每一步都像在爬山。他的重量压在她肩上，几乎要把她压垮。但她没松手。
井底的光越来越近。
她看见光是从一扇石门里透出来的。门上刻着完整的星轨图，和她眼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门缝里发出蓝光，像是里面有东西在燃烧。
她扶着他走到门前。
把手放在门上。
很冷。
很重。
她推不动。
“需要钥匙。”她说。
她拿出归墟令，对准门上的凹槽。
正好吻合。
她用力按下去。
门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石门缓缓打开。
更强的蓝光涌出，照亮两人脸上的血和汗。门后是一条短廊，尽头有一座青铜台。台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写着三个字——
《命轨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