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名号的重量(1 / 1)

“狂徒……”

直播画面前,有人喃喃自语。

这不是第一个说出这两个字的人,却是在此刻最懂这两个字分量的人。他面前的屏幕上,弹幕凝固了似的稀疏,往常那些喧嚣的嘲讽、恶意的调侃、轻浮的戏谑,全都不见了。整个虚拟空间,只剩下一片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角斗场中央的那个人,缓慢地抬起手臂,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丝。

血是暗红色的,在聚光灯下泛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冷光。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就像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破碎的战甲勉强挂在身上,左肩的护肩完全碎裂,露出下面狰狞翻卷的伤口——那不是刚才受的伤,而是旧伤,是数月前某场死斗留下的印记,一直没有完全愈合,此刻重新崩裂开来。

但他站得笔直。

角斗场四周,是十万个疯狂呐喊的座位。然而此刻,那些座位上的人,无论是押注他输的赌徒,还是纯粹来看血腥表演的看客,甚至是那些等着看他被撕碎的仇家,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狂徒……”

又有人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寂的湖面,荡开层层看不见的涟漪。

这个曾被视为最大嘲讽、最恶毒诅咒的名号,在这一刻,有了截然不同的重量。

角斗场顶部的全息计时器,猩红的数字无声跳动。

距离本轮死斗结束,还有四十七秒。

按照“深渊角斗场”的铁律,只要撑过这四十七秒,即使场中只剩一人还能呼吸,比赛也会强行终止,进入医疗程序。这四十七秒,是生与死的界限,是希望与绝望之间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

而在这屏障之前,站着三个人。

不,准确说,是三个还能勉强保持人形的杀戮机器。他们的战甲破损程度不亚于中央那个被称作“狂徒”的男人,气息同样粗重混乱,眼神中的疯狂却更加炽烈。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是猎手在最后围剿时刻的默契。

杀了“狂徒”,平分他名下累计的巨额赏金。这是他们今夜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四十六秒。”左侧那个手持双刃曲刀、代号“蝮蛇”的杀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够用了。”

“他的左腿筋腱已经断了。”“铁壁”的声音沉闷如鼓,他体型最为魁梧,手中的塔盾边缘沾满了血和碎肉,那是之前几个对手留下的。“右肩胛骨裂了三处,脏器出血……强弩之末。”

最后那个一直沉默,代号“幽影”的女人,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细剑。剑尖指向“狂徒”的咽喉,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她没有说话,但她的姿态说明了一切——这是必杀的一击。

直播画面的镜头,此刻给了“狂徒”一个特写。

满脸的血污掩盖了他的容貌,只有那双眼睛,透过凌乱沾血的发丝,清晰地呈现给每一个观看者。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濒死的恐惧,没有疯狂的杀意,甚至没有对那四十六秒倒计时的急切期盼。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走过炼狱、看过最深黑暗之后,对一切痛苦和毁灭都漠然接纳的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让所有观看者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为什么不退?”直播间里,终于有一条弹幕飘过,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是的,他为什么不退?身后三丈,就是角斗场边缘的能量护罩。按照规则,只要背靠护罩,就能获得暂时的单向防御,虽然会消耗积分,但那是绝境中争取时间的标准战术。任何一个还有求生本能的人,都会那么做。

可他就站在那里,站在场中央最开阔、最不利的地带,面向三个方向逼来的杀手,一步未退。

“狂徒……”那个最先喃喃自语的人,此刻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对着屏幕,声音发涩:“他不是在等那四十七秒结束。”

“他是在等他们过来。”

“狂徒”这个名号,第一次被扣在那个年轻人头上,是三年前,在“铁与血”公会的大厅里。

那时他还不是角斗士,只是一个刚刚通过基础测评、怀揣着可笑梦想的预备学员。他有着不错的神经反应速度,对古武流派的招式有过人的记忆力,教官的评价是“可造之材,但心性未定”。

改变一切的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背叛。

与他同期进入公会、被他视为唯一兄弟的“林啸”,在一次团队资源争夺战中,将本该由他服用的基因稳定剂调换成了高剂量的神经兴奋剂。目的很简单:让他当众失控,暴露出“基因不稳”的缺陷,从而失去核心培养资格,空出的资源份额,自然落到林啸手中。

药剂在体内爆发的痛苦,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每一根神经。他在训练场上翻滚、嘶吼,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围观的同僚们退得远远的,眼神里有惊恐,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而林啸,那个他曾经共享食物、并肩对抗过欺辱的兄弟,就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和“难以置信”,对赶来的教官说:“我早就劝过他,不要急功近利去碰那些黑市的药剂……他不听。”

信任的基石,在那一刻彻底崩塌,碎成了淬毒的粉末。

公会的处理冷酷而高效。他被定性为“私自使用违禁药物,心术不正”,剥夺了一切资源,打入后勤杂役序列。而林啸,则顺理成章地顶替了他的位置,拿到了那份珍贵的培养合同。

从云端坠入泥泞,只需要一个夜晚。

杂役的生活,是看不到尽头的屈辱和劳作。昔日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现在可以随意指派他做最肮脏的活计;曾经拍着他肩膀鼓励的教官,如今看见他只会漠然移开视线。而林啸,偶尔“路过”后勤区,会用一种怜悯又带着隐秘得意的眼神看着他,有时还会“不经意”地提起自己又学会了什么新招式,得到了什么嘉奖。

痛苦吗?

当然痛苦。但比痛苦更灼人的,是那股在胸腔里日夜燃烧、几乎要将他焚成灰烬的火焰。那不是恨,恨太具体,太狭隘。那是一种更混沌、更原始的东西——对这一切不公的彻底否定,对所谓规则和命运的极端蔑视。

“认命吧。”一个老杂役看他整日沉默地做着最重的活,眼神却越来越亮得吓人,曾好心地低声劝他,“在这里,折了脊梁骨,才能活得久一点。你那口气,趁早咽下去。”他没回答,只是将手里需要两人才能搬动的能量电池,稳稳地扛上了肩。

咽下去?那口气若是咽下去了,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转机出现在半年后。公会为了处理一批见不得光的“脏活”,需要招募一批签了生死状的“消耗品”,去探索一个被标记为“高辐射、高风险、低回报”的古代遗迹。正常成员避之不及,杂役们则被强制征召。

林啸已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自然不会在这种名单上。他站在高处,看着下面像牲畜一样被驱赶集结的杂役队伍,目光扫过那个沉默的身影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像是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天壤之别。

古代遗迹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宝藏,而是地狱。变异的生物、致命的辐射、诡谲的机关陷阱……同行的杂役一个接一个死去,死状凄惨。绝望笼罩了幸存者。

在一次绝境中,他们被一群辐射蝎群围困在一个狭窄的金属大厅里。退路已断,能量武器相继耗尽,领队的公会小头目早已吓得瘫软。死亡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就在那时,一直沉默跟在队伍末尾的那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他捡起地上死去同伴手里卷刃的合金刀,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涌来的蝎群,又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所谓“领队”。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他反手一刀,不是砍向蝎群,而是精准地劈在了身后那扇沉重应急闸门的手动启动阀上!火花四溅,阀门损毁。

“你疯了?!”领队尖叫,“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退路?”年轻人第一次开口,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那扇门后面,是更厚的辐射尘和更多变种生物。公会的地图是错的,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想让我们中的任何人活着回去,把这里的秘密带出去。”

领队僵住了,因为年轻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相。这次“探索”,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蝎群已经涌到脚下。

年轻人不再看领队,他转过身,面向潮水般的怪物,将卷刃的刀横在身前。他的眼神,让所有看到的人心底发寒——那里面没有任何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愉悦的、歇斯底里的决绝。

“既然没有退路,”他说,声音很轻,却压过了蝎群窸窣的声响,“那就杀光它们。”

那一战,成了后来许多幸存者午夜梦回的恐怖片段,也成了某个名号开始流传的起点。

他根本不像是在战斗,而是在进行一场盛大而残酷的自我毁灭。没有防御,只有进攻;不顾伤势,只求杀戮。他以重伤换取了蝎后的死亡,群蝎无首陷入混乱,剩下的幸存者才抓住一线生机,从另一条几乎不可能的缝隙中逃出生天。

当残缺不全的几人最终爬出遗迹,公会的回收飞船已经等在外面。医疗人员上前,看到那个几乎变成血人、却依然自己站着、手里还死死握着那柄彻底报废的合金刀的年轻人时,都倒抽一口凉气。

负责此次“脏活”的公会高层也来了,看着这个本该是“消耗品”却奇迹般活下来的杂役,眼神复杂。尤其是听到幸存者语无伦次地描述他在里面的“疯狂”时,那位高层挑了挑眉。

“有点意思。”高层看着医疗舱里被紧急处理伤口、却始终睁着眼睛的年轻人,“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毫无顾忌,不循常理……像个疯子。”

旁边有人低声汇报:“根据记录,他叫凌夜。”

“凌夜?”高层摇摇头,看着年轻人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不,从今天起,他不叫这个了。”

“叫他‘狂徒’。”

名号就此定下。起初,这当然是嘲讽,是贬低,是公会高层随手给一个“好用工具”打上的标签,暗示此人性情乖张、不可理喻、自取灭亡。公会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又不希望这把刀有自己的思想,“狂徒”二字,正好将他钉在了一个有缺陷、需管束的位置上。

他们以为,名号是一种束缚。

却不知道,对某些人而言,名号,也可以是一把钥匙,打开内心那座囚禁着真正自我的牢笼。

从“凌夜”到“狂徒”,他亲手埋葬了那个相信友情、渴望认可的少年。从灰烬中爬出来的,是一个不再对世界抱有任何天真幻想,只相信手中刀与心中火的复仇之魂。

角斗场,倒计时:三十一秒。

“蝮蛇”最先动了。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曲折的流光,双刃曲刀划出致命的弧线,一上一下,封锁“狂徒”的脖颈和腰腹。这是他的成名绝技——“蛇牙双杀”,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曾有许多对手在还没看清刀光时便已身首异处。

几乎在同一刹那,“铁壁”发出一声低吼,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启动,沉重的塔盾不是用于防御,而是被他当作巨锤,以崩山之势正面猛撞过来!这一撞,配合“蝮蛇”的袭杀,是要逼“狂徒”要么硬抗盾击骨断筋折,要么躲避时被曲刀分尸。

而“幽影”的细剑,依旧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像一道融于阴影中的冰冷月光,直刺“狂徒”因应对前后攻击而必然露出的心口空门。

三重杀机,完美配合,封死了所有闪避格挡的空间。

这是绝杀之局。直播间里,无数人屏住了呼吸,仿佛已经看到了下一刻血肉横飞的场面。一些押注“狂徒”输的人,眼中甚至冒出了兴奋的光芒。

就在曲刀临颈、塔盾及身、细剑刺心的那一瞬——

“狂徒”动了。

他没有试图去格挡任何一击。相反,他迎着正面冲撞而来的“铁壁”,不退反进,左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正好踏在“铁壁”塔盾掀起的气流最弱处,也是他步伐转换间一个微不可察的平衡点。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狂徒”的左肩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塔盾边缘,本就碎裂的肩胛骨发出更凄厉的呻吟,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左侧歪斜,口中喷出一股血箭。

但正是这一撞,让他的身体在箭不容发之际,向左偏移了半个身位。

“蝮蛇”志在必得的上路曲刀,擦着他的右耳掠过,只削断了几缕头发。下路的曲刀,则因为他身体的倾斜和左脚的前踏,刀尖仅仅划破了他腰侧的皮肉,未能切入内脏。

而代价是,他将自己的整个右侧身躯,暴露在了“幽影”那必杀的一剑之前。

细剑如毒蛇吐信,已然及体。

“狂徒”的右手,却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从自己左肋下穿过,食中二指并拢如剑,不偏不倚,精准地点在了“幽影”细剑的剑脊之上!

不是硬碰,而是“点”。力量不大,时机却妙到毫巅。正值“幽影”力道将吐未吐、剑势将老未老之际。这一点,如同打中了蛇的七寸。

细剑发出一声哀鸣,剑尖不由自主地向上弹起三寸,擦着“狂徒”的右胸肋骨刺过,带出一溜血珠,却未能刺入胸腔。

电光石火之间,三重杀局,破!

“狂徒”付出的代价是:左肩彻底报废,腰侧添新伤,右胸被划开,口中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大截。任谁看,这都是濒死的重伤。

但“蝮蛇”、“铁壁”、“幽影”三人的瞳孔,却在同时骤然收缩!

因为他们看到了“狂徒”的眼神。

那眼神里,依然没有痛苦,没有恐惧,甚至连破局后的庆幸或得意都没有。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和一丝……如愿以偿的了然。

他拼着承受所有伤害,强行制造出的这个局面,不是为了苟延残喘。

是为了让这三个来自不同方向、配合无间的对手,在招式用老的瞬间,因为他的位置变化,而出现在同一条线上!

“铁壁”收势不及,依然在前冲。“蝮蛇”一击落空,身体前倾。“幽影”剑势被点偏,重心微失。

三个人,在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因为“狂徒”这自残般的应对,诡异地被拉成了一条短暂的、首尾难顾的直线。

而“狂徒”一直垂在身侧、看似无力的右手,此刻才真正露出了它的獠牙。

那只手,握着一把刀。

一把很短的刀,刀身黯淡无光,甚至有些锈迹,像是从哪个废墟里捡来的破烂。从开场到现在,这把刀从未出鞘,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

直到此刻,刀光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花哨绚烂的光芒。只有一道灰蒙蒙的、凝练到极致的线,在空中一闪而逝。

快得超出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那道灰线,穿过了“蝮蛇”的咽喉,掠过了“铁壁”因惊愕而大张的嘴巴内部,最后,停在了急退的“幽影”眉心前三寸,凝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角斗场顶部的全息计时器,猩红的数字跳动。

二十秒。

“哐当!”双刃曲刀率先落地。

“蝮蛇”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指缝里鲜血狂涌,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狂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他至死都不明白,那把刀,是怎么出现的?

“铁壁”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他想吼叫,却只从被切开的口腔和气管里喷出大股的血沫。塔盾脱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像一座失去承重墙的堡垒,轰然跪倒,然后前倾,抽搐。

只有“幽影”,她退得最快,也最果断。当那抹灰意停在她眉心前时,她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刀尖那一点凝而不发的、足以洞穿一切的锋芒。她不敢动,连睫毛都不敢颤抖一下。

“狂徒”握着那把短刀,刀尖稳稳地指着她的眉心。他满身是血,左臂软软垂下,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但他的手,稳如磐石。他的眼神,静如深潭。

“你……”幽影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为什么不杀我?”

倒计时:十五秒。

“狂徒”看着她,终于开口说了今夜的第一句话,声音因为失血和伤势而低哑破碎,却字字清晰:

“三年前,‘铁与血’公会,后勤部第七仓库。”

幽影的身体猛地一颤。

“有个老杂役,劝一个年轻人‘咽下那口气’。”“狂徒”继续说着,每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后来,在遗迹任务名单拟定前,那个老杂役偷偷把自己攒了半年的积蓄,塞给了一个负责登记的小管事,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上换成了一个叫‘凌夜’的年轻人的名字。”

幽影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那个小管事,是你的下线。”“狂徒”陈述着,没有质问,“老杂役的钱,最后有一半,进了你的口袋。”

倒计时:十秒。

角斗场死寂。直播间死寂。只有计时器跳动的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为什么……”幽影的嘴唇哆嗦着。

“他后来死在了遗迹里,被辐射蝎撕碎。临死前,他对着空气说‘对不起,娃子,爷不该劝你咽气……爷没用,只能替你这一回。’”“狂徒”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的东西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以为他替的是‘凌夜’。”

“他不知道,‘凌夜’早就死了。”

倒计时:五秒。

“你现在活着,”“狂徒”看着面无人色的幽影,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是因为三年前,一个与你素不相识、被你间接害死的老头,用他的一条命,和一个愚蠢的念头,替你付过账了。”

“滚。”

最后那个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短刀收回。

“幽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她的战斗服。她看着眼前这个血人,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并非最可怕的东西。

倒计时归零。

清脆的电子音传遍角斗场。

“本轮终结!胜者:‘狂徒’!”

“医疗队入场!重复,医疗队入场!”

刺眼的照明灯光聚焦在场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沉重的隔离门升起,全副武装的医疗机器人迅速滑入。

直播间里,依旧是一片死寂。过了好几秒钟,弹幕才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密密麻麻,彻底淹没了屏幕。

“他赢了?他怎么赢的?!”

“那一刀……我根本没看清!”

“最后他跟‘幽影’说了什么?她怎么吓成那样?”

“‘狂徒’……这t就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不,不只是疯子……你看到最后他的眼神了吗?”

狂徒。

直播画面前,最初那个喃喃自语的人,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惊鸿一瞥的灰色刀光,那平静到令人心颤的眼神,那最后对“幽影”说的话。

“这是一个用痛苦、背叛、不屈与毁灭铸就的名号……”

他睁开眼睛,看着屏幕上被医疗机器人包围、缓缓放上担架的那个身影,低声补完了那句话:

“……也是一个能让整个角斗场,不,让所有知道他故事的人,为之战栗的名号。”

名号的重量,不在其声,而在其血,在其骨,在其所承载的毁灭与新生。

今夜之后,“狂徒”二字,在这座钢铁与鲜血构筑的深渊里,将不再仅仅是一个代号。

它将是一种象征,一种警告,一个传奇痛苦诞生的序幕。

而角斗场穹顶冰冷的灯光之下,新的赌注,新的仇杀,新的阴谋,已然在黑暗深处,开始悄然蠕动。这片永不停歇的斗兽场,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鲜血或胜利,而改变它吞噬一切的贪婪本质。

好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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