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舒书这一番话给震住了，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程绍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舒书在冲上去扶住赵子华的时候，就给了他一个的眼神。
经过前几次的合作，程绍谦一瞬间就看懂了舒书的暗示。
就在方旭耀崩溃痛哭，精神防线彻底垮掉的刹那，程绍谦和夏逸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迅速冲了上去，一左一右猛地扑向他！
程绍谦死死钳住方旭耀的手臂，夏逸则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遥控器！
另一名眼疾手快的警员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利落地将绑在他身上的爆炸物给拆了下来。
舒书的话彻底扯下了方旭耀推卸责任的遮羞布，让他精神接近崩溃。
再加之失去了最后的筹码，方旭耀像陷入魔怔一样痛哭不止，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任由警员将他架走。
楼上的二十几名住户也被安全疏散下来。
遥控器在警方手上，确认了鱼雷不会爆炸后，警员们也即刻上楼查找方旭耀所说的炸弹……
现场的危机，至此才算真正解除。
看到这一切，舒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眼睛……居然还能“看”到过去的厄运。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的不是即将发生的厄运，而是已经发生的悲剧。
她有一种预感，她的能力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化。
“喝口水吧。”
程绍谦处理完现场，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由衷地说道：“刚才，多亏你了。”
舒书从复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接过水，道了声谢，然后猛灌了好几口水。
刚刚那一番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嗓子确实干得快冒烟了。
水还没喝完，她的馀光就瞥见了不远处，那个独自站在老榕树下的身影。
赵子华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只是空洞地望着那棵老榕树，整个人象被抽走了魂一样。
舒书心里一沉。
她知道，今天这两件事，对赵警官的打击太大了。
他恐怕对自己坚信半生的极端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这种对自我内心深层次的否认和质疑，可能会产生致命的后果！
赵警官的某些想法很偏激，今天在警局当众对她的怀疑和不信任，也让确实她很不开心。
但舒书也知道，赵警官是个好警察，他的能力也很强，挽救过很多人。
舒书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好刑警，因为无妄之灾而从此一蹶不振。
舒书沉默地思考了一阵。
很快，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身旁冷静指挥的程绍谦，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孤单背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几米外的赵子华听清的音量开口：
“程队，现场……算是彻底解决了吧？”
说话的同时，她朝程绍谦递去一个眼色，下巴微不可察地朝赵子华的方向扬了扬。
程绍谦看了一眼舒书所指的方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顺着舒书搭好的台子，自然地接过了话，声音也同样保持着清淅的穿透力。
“恩，方旭耀控制住了，楼里的爆炸物也都找到了，危机解除。”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把舞台交给了舒书，
“说起来，出发前杜局特意交代，这次行动，让我们全权听从舒小姐的。现在事情差不多结束了，不知道舒小姐还有什么指挥？”
果然，站在榕树下的赵子华，那双原本空洞失焦的眼睛动了一下，僵硬身体朝他们这边转了一下，明显是在听他们的对话。
舒书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心中一定，顺着程绍谦的话继续问道：“我想问问程队，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程绍谦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声音沉稳地给出了他的总结：
“还能怎么看？一个是误入歧途，被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的，可恨而不值得可怜人，一个性格稍微有点偏激，经了一遭无妄之灾的好警察。”
“那舒小姐对这件事，有什么高见？”程绍谦再次把话引向她。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点感受吧。”
舒书的声音不疾不徐，却仿佛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淅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也不一定对……”
“我觉得……“普渡会”用玄学骗人骗钱，把人往火坑里推，这是恶，必须打击。所以，警方做的没错。”
“但是，方旭耀的母亲，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什么会去信这个？”
“因为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支撑她盼着儿子能变好的最后一点念想。”
程绍谦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继续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舒小姐的意思是，玄学其实也分好坏。”
舒书摇了摇头，声音平静，
“不对，程队长，我觉得……玄学、能力……这些东西，从来就不分什么好坏。”
“坏的从来都不是东西，是人！”
“我们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那些利用它们去害人、去骗钱的坏人。”
“如果有人可以利用这些东西使人向善，给人心灵上的慰借和生的希望，或者说，有人用这些不那么唯物主义的能力来救人……”
“我觉得……这样的人不该被针对……”
“你说对吧？程队长？”
舒书最后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其实她不仅是想要劝解赵子华，还有一点自己小小的私心。
她想告诉赵子华，她这种不那么唯物主义的能力，是用在救人上的。
希望赵警官不要再针对她，她也想跟这位优秀的警官好好相处。
程绍谦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心中感慨万千。
他一直以为这姑娘的通透，是源于她身上这个能力。
今天才发现，她最厉害的，是能看透人心的道。
她不仅能看见灾厄，更能看见灾难背后，人性的软弱、挣扎与无奈。
而站在榕树下的赵子华，在听到这番话后，彻底怔住了。
他的眼神木愣，虽然还是很空洞，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