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肆无忌惮地,用黑话聊着龌龊勾当,声音不高。
但在嘈杂的车厢里,也并不怎么避讳旁人。
刘若涵和那个面相刻薄的大婶坐在一边,虽然听不懂那些暗语的说法,可那股子下流劲儿,用脚趾头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哪是什么劫匪,干得全是抢劫强奸,拐卖人口的勾当!
就是一群彻头彻尾、丧尽天良的亡命徒!
另一边,卧铺车厢。
离火车到达几省站点,还有一个小时。
柴毅估算着时间,轻轻推醒了上铺的胡柒。
“唔……”
胡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了伸懒腰。
柴毅从行李包里掏出条干净毛巾,用军用水壶里的水蘸湿,细细给她擦了擦脸。
温热的触感,让胡柒彻底清醒过来。
她乖乖爬下来,坐在下铺。
接过柴毅递来的水壶,抱着喝了几口温水,又很自然地把水壶递回给他。
柴毅接过来,仰头灌了几口,拧紧盖子放回原处。
“吃点东西垫垫?”
他柔声问着,指了指挎包里的零食。
胡柒摇摇头,揉了揉眼睛:“不想吃了,等下车咱们去国营饭店吃热乎的!”
“好!”
柴毅看着她那小模样,眼底满是宠溺,点了点头。
又拿起毛巾,给她擦了擦沾手,这才把毛巾叠好,放进行李箱。
“咔嗒”一声,合上了锁扣。
对面下铺,蒋安和池君宁并排靠坐在一起,有些紧张不安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看着柴毅忙前忙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那股莫名的恐慌,竟渐渐平复了不少。
有个“男人”在,就是感觉踏实!
虽说他们自己也是男人,但眼前这位,一看这体格子就是孔武有力,浑身都透着股子的狠劲儿。
遇事不惊的沉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依靠。
对比之下,他们反倒是像没经历过风雨的雏鸟。
乘警已经开始挨个车厢查票,进行登记,顺便盘问乘客关于凶案的可疑线索。
卧铺车厢这边,刚刚查过。
池君宁跟着去乘务室录了份口供,但他除了说清厕所里的惨状,并没能提供什么关于凶手的有效线索。
只是,反复强调自己被吓坏了,坏人可能盯上了他,要人乘警保护。
结果,自然是不可能!
车厢里,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没过一会儿,过道上忽然响起一阵颤巍巍的老妇声。
一声叠一声的,离着隔间越来越近。
“可怜可怜娃吧!哥姐们行行好!给口吃的,俺们身上的钱票全被偷了,娃儿两天没吃过……”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领着个同样穿着破旧,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七八岁小女孩,挪到了他们这个隔间门口。
老太太伸着脖子,贼兮兮地往里张望。
目光扫过蒋安、池君宁、柴毅,在看到胡柒那张白净俏嫩的脸蛋时,眼睛倏地亮了一瞬。
脸上立刻堆起凄苦哀怜的表情,颤巍巍地上前两步,朝着胡柒伸出手:
“姑娘,行行好!可怜可怜……”
“滚——!”
话还没说完,一声低沉的怒呵骤然炸响!
原本坐在下铺的柴毅,如同被触动了逆鳞的猛虎,猛地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像一堵墙似的,挡在胡柒身前。
他垂下眼眸,恶狠狠地瞪向那老太太,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浑身上下透着骇人的低气压,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
那瘦巴巴的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哇”一声哭出来。
连连后退,躲到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也被这反应,惊得愣了几秒。
脸上的凄苦表情僵在那儿,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个僵硬的尬笑,讪讪地退了出去。
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拉着吓哭的小女孩,慌忙退出隔间门口。
转身离开时,那双浑浊的眼睛还不死心地,偷偷摸摸地瞟了胡柒一眼。
胡柒仰着头,看着柴毅像座山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宽阔背影。
又若有所思地,望向那一老一少消失的方向。
心里“哦”了一声,大致明白了——
被盯上了?!
刚才那俩,不会就是人贩子探路的“饵”或者负责来踩点,试探的吧?!
她没有害怕,眼睛转了转,伸手去够自己的挎包。
从里面摸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把本子摊开放在腿上,低头“唰唰唰”地画了起来。
柴毅守在隔间口,警惕地左右扫视着过道,确定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或异常动静。
那对“祖孙”也已走远,这才转过身。
一走回来,就看到胡柒抱着本子,不知道在干嘛。
他凑过去一看,只见本子上,已经勾勒出刚才那老太太和小女孩的模样。
虽然不是专业画像,但特征抓得很准。
眉眼神态,能有个七八分像。
柴毅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低声笑了一下。
随即脸色一沉,眼底掠过一丝冷厉。
看来,他们这是被盯上了。
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厕所凶案的同伙。
在下车之前,这一个小时的路程,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绝不能给这群杂碎任何可乘之机!
胡柒把画好的素描撕下来,指尖捏着纸角递给柴毅。
柴毅接过来,快速扫了一眼。
那老太的贼眉鼠眼、小女孩的怯生生模样被勾勒得活灵活现。
点了点头,随手折了两下塞进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然后,弯腰拎起立在铺位边的行李箱。
胡柒也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将水壶塞进去。
小手一伸,就很自然地攥住柴毅空闲的那只大手,紧跟着他往外走。
“你……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眼看着两人就要离开隔间,蒋安急忙坐直身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多嘴,越界了。
讪讪地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一脸懊悔的低下头。
“老实待着!”
柴毅头也没回,只扔下一句冷硬的叮嘱。
攥着胡柒的小手,迈开大步,径直朝着车厢中部的乘务室方向走去。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晨子就晃悠悠地“路过”这个卧铺隔间。
假装随意地往里瞟了一眼,发现里面只剩下两个神情紧张的男知青。
那个冷面男人和他身边俏丽姑娘,早就没了踪影,顿时脸色一变。
不敢耽搁,转身一溜烟地跑回去报信。
“疤哥,卧铺那边,‘鲜货’和‘护院的’不见了!就剩俩‘秧子’。”
(黑话:指没什么油水,还碍事的普通人,如蒋安和池君宁)
康二疤正叼着烟,眯着眼盘算着这趟“买卖”,还差多少“货”呢。
一听人跑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猛地站起身,几步就冲到缩在角落的刘若涵跟前。
扬手就是一记响亮,又势大力沉的大耳瓜子!
“啪——!”
刘若涵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发黑,脑袋猛地偏向一边,耳朵里直嗡嗡嗡响。
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瞬间淌出鲜血,整个人都蒙了。
康二疤一把揪住她头发,迫使刘若涵抬起头,脸上横肉抖动,眼神凶残:
“他娘的!小婊子,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递叶子’?给你那‘妹子’‘通风’是吧?老子看你是活得太舒服了!”
(黑话:传递消息、耍花样)
刘若涵刚想张口辩解,说不是自己。
可康二疤根本不给机会,眼中凶光一闪,反手就狠狠一掌劈在她后颈上。
刘若涵连哼都没哼一声,白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软软地瘫倒在地。
眼前黑下时,还在心里咒骂——
跑了?凭什么?
凭什么她有人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