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她就是那么可悲,连顺带的关心也没有,她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陬月,东城,东城小巷,南烟家
“就算是,”南烟轻叹一声,接着说道:“男人有错,孩子无罪,你要出气,就找南河,他才是罪人。”
南烟给云兮清理完污渍,给她理了理衣服,起身准备离开。
云兮再次抓着南烟的胳膊,这次不是敷衍的哄劝,而是苦苦哀求:
“阿烟,我也没有伤害孩子,更不会让你来挡你爸的怒火,你误会妈了,我是你妈,怎么可能真的伤害你,”
误会?
南烟听过太多次,已经不想再听。
她一直不懂,为何,南河那么恶劣,云兮还能和他过。
原来,他们真是一家人,物以类聚。
当然,她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云兮泪眼婆娑,握紧了南烟的手,生怕她会跑掉一般。
“我知道,”她诚恳地说道:“你这么多年,总是觉得,我不够关心你,”
南烟没有理会,她的恳求,眼神冰冷得像看陌生人,她的心已经死掉。
这么多年,云兮都没有觉得,南烟会真的记她的仇。
云兮了解南烟,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而且,南烟很在乎她,她完全不怕,南烟会有什么其他的举动,更不用说要和她决绝。
南烟觉得,自己很可悲,很可恨,怎么可以和自己的父母这般决裂。
但她好痛,她的父母,全都是这副鬼样子。
她已经疯狂。
云兮想着,再哄哄她,她就会不闹,又用以前的方式哄她。
“但是,”云兮无奈一叹:“我真的想不到,那么多,你知道,所有事情,”
呵呵,南烟没有说话,只是自我嘲讽地冷笑一声。
她有多清楚,只是她不是母亲在意的人,仅此而已。
“什么都是我一个人,”云兮声泪俱下:“我真的忙不过来,你就理解一下。”
南烟眼神淡漠,静静地望着云兮,她的真心实意,可南烟已经不需要。
云兮撕心裂肺,撕得是南烟的心,裂得是南烟的肺。
她再也没有一颗活着的心,能够再来受云兮的伤害。
云兮死死攥着南烟,她挣脱不掉。
南烟想要离开,反复叫她放手。云兮却要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这么恨她?
“妈,”她咬了咬唇,垂着眼眸,思索许久,语调冷得结冰:“我曾经想过很多次,我的母亲,她爱我吗?”
此话一出,云兮抓她的手,松了一下,下一秒,立马更紧,已经将她的手勒红。
“我想,”南烟哽咽了一下,语气越发冰冷:“她爱我,只是她太忙,只是,她要管得事情太多,只是她精力不够,我应该去理解她,”
过往的许多年,她都是这样想的,认为云兮事出有因。
她差点死掉,生着重病,母亲不闻不问,她觉得,母亲是真的来不了。
明轻就像是,母亲给她找的保姆,什么都要他管,母亲就可以什么都不管。
确定ptsd时,云兮突然回来,南烟心里又惊又喜,她没有想到,母亲会回来,母亲还是在意她。
可是,当真相暴露的那一刻,她的心彻底死掉,没有一丝生机。
竟然,是因为南淮感冒了,她才回来的。
南烟生病,要生要死,云兮只是说,让明轻多照顾一下。
回来发现他们在床上接吻,明轻还没有穿衣服,还会怕明轻欺负她,怕她会怀孕。
甚至于,连解决方案也想好,如果明轻碰了她,就让他们马上结婚。
明轻有嘴都说不清,他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但在他心里,已经出格,他不能占她的便宜。
也就只有云兮,才会在害怕和怀疑中,依旧选择把女儿交给,一个她认为可怕毛头小子手里。
哪怕,云兮知道明轻是真心喜欢南烟,也看出来他舍不得伤害她,就安心地放手。
云兮或许担心过,但也就是一瞬,她就忘记一切。
直到后来林野的出现,她就立马同意林野的求婚,她不能让南烟和明天扯上关系。
云兮一听,心里的大石头,稍微落下些许,脸上浮现一抹放心的得意。
南烟望着,云兮如同以往的笃定,那得意化作尖刀,刺破她的心,还在上面反复切割。
南烟终于不再忍,想要将多年来的怨气,吐口而出。
“直到我看到,”南烟轻哼一声:“她会给我的弟弟,盖被子,她竟然也会给孩子,盖被子,”
南烟说着,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不想哭,她想要体面一些,却还是做不到。
心里酸涩满满,堵得难受,快要喘不过来气。
“她会担心,”南烟的声音发苦:“弟弟一个坐飞机会不安全,会给弟弟买一碗粉,要什么就给什么,”
南烟每想起一件事,她的心就被刺痛一下。
原来,她的母亲,会爱人,只是,她爱的人,不是她而已。
“可我呢,”南烟的嗓子干涩:“她从未给我盖被子,哪怕,我才四岁,也让我冷到感冒,”
过往的一幕幕,重新在她脑海里浮现,痛得她要晕倒。
防盗门外的明轻,也同样如此,他紧紧攥着门把手,将门把手捏变形。
他想要破门而入,却不能进去,他的女孩在述说她的痛苦,他却没法给她安慰。
她怀着身孕,却这么难过,一直在哭,不知道有没有泪水过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明轻担忧不已,却不能贸然进入,他们的家事,他也不能插手。
“没有,”云兮抓紧南烟的手,急忙解释:“阿烟,我担心你,只是我太忙。”
太忙,哼。
南烟已经听够她的敷衍之词,从来都是这些理由。
她已经不想再听。
“十二岁时,”南烟轻叹一声:“我一个人带着,小月小淮去初好,”
至今,南烟还记得,那天他们很早出门,母亲破天荒地送了他们。
以前,她一个人,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们三个人,还能被人送到大巴车上,等到车开走,母亲才离开。
当时,她的心里酸酸的,闷得要命。却不知道原因。
甚至于,她还觉得,她太过于小气。
“我也没有出过远门,”南烟的笑更加苦涩:“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些,”
“第一次坐五个小时的大巴,然后转车去镇上,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人生地不熟,我还晕车,”
她第一次出远门,不是十二岁,而是七岁。
不满七岁的她,独自坐上,去往云城的大巴。
南烟冷哼一声:“我从未告诉过你,那天在黎县客车站,一个人贩子混进车站里,多次诱骗,”
“当时,我没有多想,也不知道那是人贩子,但我内心怕麻烦别人,再三拒绝,”
门外的明轻听到这话,早已经泪流满面,握门把手的力道加重。
“不然,”南烟哈哈地苦笑:“你就去海里寻我们,我担心你会担忧,你却从不在意我。”
云兮眼眸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烟,在她的眼神过来时,马上错开眼神。
“你会怕小月小淮,遇见危险,”南烟轻哼一声:“他们来找我们,我是安排好了的,我也担心,”
“你却一直打电话让我去看看,生怕他们会出事,他们第一次坐飞机,我的担心不比你少,”
“可你每隔五分钟打一次电话,原来,我的母亲,她会在意,她担心时,也会那么着急,”
那时,云兮时不时地打电话来问,夺命连环call,她真的很担心。
当时,她特别想问,我当年一个人出门时,你是否也这么担心?
但她得到答案时,她却后悔知道。
因为云兮,一点也不担心,还大言不惭地向别人炫耀:
“我女儿,才十二岁,她就将弟弟妹妹,照顾得很好成绩也好,懂事乖巧。”
这就是懂事乖巧。
是她最恨的词汇。
是她无数个黑色夜晚。
是所有痛苦对她的嘲讽。
“可我,”南烟哽咽道:“你从不担心,问都没有一句,连过后的一句敷衍,都没有,”
之前,南月吐槽云兮,说她只是过后的马后炮。
但对于南烟,她从未怕南烟会出事。
南烟经常出门,云兮从不担心,还说,南烟会这些。
就好像,南烟天生就会这些。
南烟猛地转过身,直视云兮的眼睛,脸上带着苦苦的笑意。
“难道,”她嘶吼着问:“我就是生来就会吗?难道,我就不怕危险吗?你想过我的处境吗?”
听到这话,云兮终于露出,一丝愧疚之色。
云兮抓南烟的手,随着她的话,越来越用力,让南烟有一点疼,但这一点疼,比起心里的痛,已经不算什么。
这三连问,南烟终于问出口,却觉得好痛,痛得要窒息。
她怎么可以,对我几乎没有一点爱,只有可怜的一点点罢了。
南烟好想问她,却依旧问不出口。
“刚吃完饭,”南烟恢复平静,语气平淡:“在楼下逛逛,你就可以给他买烧烤,”
南烟看到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心和眼睛都被刺痛。
那是她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和她没有关系的温情。
她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多想。她也没有觉得,母亲对弟弟好有什么错。
她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对她就没有好脸色。
“而我,”南烟卒然面色平静,像是在聊家常:“饿得要晕倒,连个包子也不会给我买,母亲,为什么你的心,那么偏?”
南烟眼睛红透,满是不解与不甘,低垂着眼眸,不敢看云兮。
她始终想要知道,为什么,人长了心,却不在正中央。
她想要一个合理的答案,不是那个,让她痛苦的答案。
她多么希望,云兮能够骗一骗她。但连骗,云兮也不会说出那句“阿烟,妈当然爱你”。
因为她心里清楚,她确实对南烟不好,也不怎么爱南烟。违心的话,云兮说不出口。
原来,从来不说爱,不一定是不会表达,而是根本不什么爱。
爱不需要教,她自己会学,不会就代表不愿意。
“我不恨你,”南烟声音温和,面容平淡,嗓音却发着干苦:“我只恨自己,我是多余的。”
南烟说这些话,全程不敢看云兮,刚才短暂的对视,就让她退缩。
生怕云兮一个眼神或者动作,她就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决绝一些,勇敢说出来,直接了断地不再管云兮。
但她依旧做不到。
“阿烟,”云兮声泪俱下:“你说我不在意你,但我也没有办法,你说的这些,我们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云兮又开始说起她们以前的事情,听得南烟心如刀绞。
云兮说起,她才几岁时,她就下地干活,还需要干一个大人的活,十二三岁,就要承担起一个成年男人的活路。
当年因为外公被批斗,外婆带着她们几姊妹干活,做来的粮食需要交公粮,还要满足一家人的生活。
后来,生活好起来,但毕竟一大家人,又要靠天吃饭,她们也没有人管,一心都是干活。
南烟从未去想过,云兮没有见过,别的父母怎么照顾孩子,只是用从小的思想来对待他们。
至于为何对南淮更好,确实因为他是男孩,也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一个,还有是因为,她亏欠南烟,就想着把这些补偿到南淮身上。
还有一个原因,她下意识地把南烟和她归为一类,她们是女人,需要多照顾家庭一些。
这些,都是因为多年来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很难改变。
云兮没有见过别的,对于她自己,已经做到自己最好的程度,最起码,她没有厚此薄彼,让南烟们都能上学。
云兮不懂读书的意义,只觉得多读点书,以后就可以不用干体力活。
她也在努力,让她的孩子尽量不走她的路,这是南烟从未想过的层面。
她在想,若是她自己或许还做不到云兮的程度,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一位可怜的母亲。
南烟也知道,云兮在意她,但云兮自己也没法控制,对她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南烟很痛苦,特别是,云兮竟然痛哭流涕地说:“阿烟,妈对不起你,是妈错了,亏欠了你。”
云兮对南烟说过,很多次对不起,却没有一次,让她这么痛。
因为,云兮居然真的觉得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