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的手指关节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实验室的白色灯光在他的镜片上投下两道冷峻的棱线。
凌晨三点十七分,st-next数据库的进度条刚跳到99,他突然被一行异常的更新记录钉在了转椅上——“晨光心理辅导中心”的档案更新频率,比正常机构高出十七倍。
“操。”他扯松领带,后颈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衬衫领口。
鼠标滚轮疯狂向下滑动,那些被加密的隐藏文件就像从腐烂果肉里爬出的蛆虫,在解密软件下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当“林宇航”三个字跳出来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孩子半年前被列为失踪人口,系统里却躺着三份标注“植入成功”的报告。
手机屏幕在桌面上震动得厉害,宋杰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手指上沾着汗,滑了两次才点开微信。
对话框里是苏砚的消息:“进展如何?”他盯着屏幕上的“发送”键看了三秒,最终把刚解密的文件压缩包发了过去,还附加了一行字:“这个孩子还活着,但被植入了三次。”
此刻,苏砚正蜷缩在解剖室的转椅上,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发梢还带着从殡仪馆带回的寒气。
手机震动时,她刚给一具坠楼尸体的骨折线拍完照。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停住了——照片里林宇航的脸,和档案袋里贴着的失踪启事上的几乎判若两人。
原来照片里的孩子眼睛像两颗黑葡萄,可现在的病例照片里,瞳孔散得像被压扁的玻璃珠。
“植入三次……”她喃喃重复着,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解剖刀在金属托盘上碰出轻微的响声,她突然想起陈东说“失败品的死亡更自然”时颤抖的尾音——原来那些被判定为意外的孩子,是被程序淘汰的残次品。
凌晨五点的晨雾弥漫进康复中心的玻璃门,苏砚调整了一下工牌的位置,黑色西装外套下藏着微型脑电波监测仪。
前台护士抬头时,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心理评估科的,来给林宇航做季度测评。”护士扫了一眼工牌,手指在键盘上敲了两下,突然皱起眉头:“今天张医生亲自负责,你……”
“张医生临时被抽调去市局做证词。”苏砚从包里抽出调令,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微微卷曲,“需要我给医务科王主任打电话确认吗?”护士的目光在调令和她冷白的指尖来回游移,最终按下了电梯键:“11楼,1107病房。”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生疼。
苏砚站在1107门口,透过观察窗看见林宇航正坐在靠窗的小桌前,用蜡笔在画纸上反复涂着同一只蝴蝶。
她推开门时,孩子的手突然停住了,蜡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小航,我是苏医生。”她蹲下身去捡蜡笔,监测仪的导线从袖口滑出,轻轻贴在林宇航的手腕上。
孩子的皮肤凉得像浸过冰水,脉搏跳得又快又乱。
当她说出“茧”这个字时,监测仪的屏幕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海马体区域的脑电波曲线疯狂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掀起惊涛。
“他们真的在用孩子做实验。”她低声说,喉结动了动。
林宇航的瞳孔缓缓收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姐姐,我梦见蝴蝶在吃我的脑子。”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它说……说我要乖,要忘记。”
同一时间,市立医院的走廊里,裴溯的皮鞋跟踏出有规律的节奏。
他捏着律师函的手指泛着青白,刚才医务科主任那句“涉及患者隐私,无权调取”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转角处,穿白大褂的主治医生刚从病房出来,胸牌上“陈默”两个字被他精准捕捉到。
“陈医生。”他挡住对方的去路,西装下摆扫过墙面的宣传画,“林宇航的植入式脑电刺激记录,需要你解释一下。”陈默的睫毛猛地一颤,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你在说什么?”
“第一次植入是在失踪后的第三周,电极位置在颞叶内侧。”裴溯从西装内袋里抽出复印件,“第二次是在两个月后,恰好是他‘意外生还’的新闻见报那天。第三次……”他顿了顿,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划开对方的伪装,“第三次的手术记录里,麻醉剂用量比常规多了30——你们不是在治疗,是在控制。”
陈默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扯松领口:“你们不该来这儿。”他绕过裴溯时,钢笔从口袋里滑落,金属笔帽磕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裴溯弯腰去捡,却在碰到钢笔的瞬间停住了——笔身上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母:st - next。
夜色再次笼罩城市时,苏砚站在康复中心顶楼的安全通道里。
她望着1107病房的窗户,林宇航的影子在窗帘后晃了晃,又坐回小桌前。
监测仪的红光还在她手机里跳动,像一团烧不尽的火。
“23:15。”她低头看表,把微型摄像头塞进发间,“监控每小时切换一次储存卡……”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内侧别着的蝴蝶发卡残片——和裴溯在废墟里找到的那片,恰好能拼成完整的翅膀。
走廊尽头的声控灯突然亮起,苏砚迅速闪进楼梯间。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像敲着一面战鼓。
今晚,她要看看,藏在林宇航梦里的蝴蝶,究竟要守护怎样的秘密。
深夜里,消毒水的气味愈发浓重,苏砚贴着1107病房的门框站定,腕表的荧光指针指向23:47 —— 监控储存卡切换的最后三分钟。
她摸了摸发间的微型摄像头,金属凉意顺着后颈爬进脊椎,那枚蝴蝶残片在西装内袋硌着心口,像在提醒她:七年前妹妹失踪时,口袋里也装着类似的温度。
门把手上的铜绿蹭到指尖,她轻轻一拧,锁舌弹出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林宇航蜷在病床上,蜡笔画散落在地,最上面一张是只翅膀残缺的蝴蝶,颜料晕开像干涸的血。
她蹲在床边,监测仪的导线从袖口滑出,轻轻搭在男孩手腕上。
“林小航。”她压低声音,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额发,“你妈妈给你织的蓝毛衣,袖口有只小兔子,对吗?”
林宇航的睫毛剧烈颤动,监测仪的红光突然暴涨成刺目的光斑。
他猛然睁开眼,瞳孔缩成针尖,眼白里血丝纵横:“妈妈……妈妈说……”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指甲深深掐进苏砚手背,“他们在说,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穿白大褂的!”
苏砚倒抽一口冷气,却死死扣住他颤抖的手腕。
她从口袋里摸出微型录音笔,塞进枕头下:“小航,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你是林宇航,会踢足球,会给妈妈摘桂花的林宇航。”她的声音发颤,像在对七年前的自己说话,“如果他们让你忘记,你就用这里——”她按住男孩太阳穴,“这里藏着真相,帮我找到他们,好吗?”
林宇航突然剧烈抽搐,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苏砚迅速抽回手,转身时撞翻了床头柜的水杯,“哗啦”一声,病房顶灯应声亮起。
她僵在原地,看见门口站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有道刀疤 —— 这张脸,她在st - next的加密文件里见过,是赵天明的贴身保镖周强。
“苏医生这是……”周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一步步逼近,皮鞋跟碾过地上的蜡笔,“深夜探访患者,不符合规定吧?”
苏砚后退半步,后腰抵上窗台。
她摸到西装内袋的蝴蝶残片,突然想起裴溯说过的话:“赵天明的人最怕证据见光。”于是她扯出监测仪的屏幕,举到周强面前:“怕的是这个吧?林宇航的脑电波异常,足够让整个康复中心上新闻头条。”
周强的瞳孔缩了缩,手摸向腰间。
苏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裴溯发来的定位 —— 市立医院地下车库b3区。
她突然推开周强,往楼梯间狂奔,背后传来重物砸门的闷响。
同一时间,裴溯的钢笔尖在玻璃幕墙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加密邮件链,最后一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是23:31,收件人是“安全局档案处”。
键盘敲击声里,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赵天明被收押前,竟通过旧部启动了最终销毁程序。
“紧急冻结申请。”他对着电话冷笑,指节捏得发白,“理由?涉及未成年人非法医学实验,违反《精神卫生法》第……”
“裴律师。”电话那头的法官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歉意的疲惫,“上级指示,此案涉及国家安全,所有相关资料暂由特殊部门接管。”
“国家安全?”裴溯的指背抵上冰凉的落地窗,城市夜景在玻璃上碎成光斑,“用孩子做脑控实验,这叫国家安全?”他挂掉电话,屏幕蓝光映得眼底泛红。
抽屉里的优盘在震动,是宋杰发来的新线索:“周强出现在康复中心,苏砚处境危险。”
晨光爬上窗台时,苏砚站在1107空荡的病房里,床单皱成一团,枕头下的录音笔不翼而飞。
她蹲下身,看见床沿贴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他们来了。”
“苏砚。”裴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
他递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半枚蝴蝶发卡 —— 和她内袋的残片严丝合缝。
“周强的车今早出了地下车库,监控拍到他带着林宇航。”
苏砚攥紧证物袋,指甲几乎刺破掌心。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撞在玻璃上,像极了林宇航画里的蝴蝶。
她转身看向裴溯,眼底的冰碴子化了,露出藏了七年的火焰:“我们不能再等了。”
裴溯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
他的西装内袋鼓起一块,是装着所有证据的移动硬盘。
“那就换一种方式。”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手机屏幕亮起,他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匿名举报信带着加密附件,如千万只蝴蝶,扑向各大媒体的邮箱。
窗外的晨光里,某新闻app的推送提示音此起彼伏,一行标题在屏幕上跳动:《康复中心疑涉儿童脑控实验?神秘举报信曝光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