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红的眼尾，七年前我母亲的案子，检方关键证人是个精神科专家，也叫张某。
苏砚的手指在手机上悬停，病例里患者主诉：总看见不存在的妹妹的记录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模糊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白墙，消毒水味，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她面前，针管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别怕，小砚。男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打一针，你就不会再想起那些难过的事了。
苏砚？裴溯的手覆上她冰凉的后颈，指尖精准按在那道淡粉色疤痕上，你后颈的伤，是不是
是植入体的切口。苏砚抓住他手腕，把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后颈凸起的骨节上，和苏棠颅骨里的东西是同一种。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片飘在冷风中的纸，我总以为记不清童年是因为自责，其实是有人
的一声，停尸房的门被撞开。
马文探进半张脸，额角还沾着刚才追人时蹭的灰：监控查到了！
那个清洁工进扫描室前去过三楼仓库，里面有台旧服务器——他的目光扫过操作台上的显微镜，突然噤声。
裴溯已经掏出手机拨号，指节抵着操作台，指背青筋暴起：陈律师，现在起草强制调查令。他盯着苏砚后颈的疤痕，喉结动了动，需要调取近十年所有以名义登记的心理诊所记录，包括
苏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手机地掉在操作台上。
她望着显微镜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骨缝，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心跳，像敲在空缸上的闷响：如果我根本不是苏砚
你是。裴溯弯腰捡起手机，拇指重重按在她手背上，无论是解剖室里能分辨01毫米伤痕的苏法医，还是刚才撞翻标本柜时会抓我西装下摆的苏砚——他的声音低下来，混着停尸房冷风机的嗡鸣，都是我要找的人。
宋杰突然发出短促的抽气声。
他盯着光谱仪的显示屏，指尖用力到泛白：苏法医，你后颈的皮肤样本和苏棠颅骨里的金属膜，成分匹配度97。
苏砚的指尖触到自己后颈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其他地方更薄，像层随时会破的纸。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杨柳举着平板冲过来，发梢还沾着扫描室的碎玻璃：脉冲源定位到了！
是
先别说。裴溯突然挡住苏砚的视线，把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他望着操作台上两具颅骨切片——一具属于苏棠，一具属于此刻颤抖着的——喉结动了动，从西装内袋摸出个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苏砚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是枚蝴蝶发卡，染血的蕾丝边缘已经氧化成暗褐色，却和她记忆里妹妹总戴在发间的那枚一模一样。
七年前我在废弃诊所捡到的。裴溯的拇指摩挲着发卡上的蝶翼，那天我去查母亲案子的旧线索，听见地下室有孩子哭。
等我冲进去，只看见这个。他抬头时眼眶发红，苏棠失踪那天，是不是去过那家诊所？
苏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发卡，记忆突然像被撕开的胶布——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拽着她的衣角，发间的蝴蝶发卡闪着光：姐姐，张叔叔说有糖吃！
冷风机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
苏砚望着裴溯掌心那道淡粉色的疤痕——和她后颈、苏棠颅骨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突然抓起桌上的解剖刀，刀尖抵住自己后颈的疤痕。
苏砚！裴溯抓住她手腕，解剖刀当啷落地。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带着滚烫的颤音：你要做什么？
取出它。苏砚盯着镜中两人交叠的影子，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往我脑子里塞了什么。
走廊的警笛声骤然拔高，像根刺进耳膜的针。
裴溯的手机在操作台上震动，显示着陈律师的来电。
他望着苏砚发红的眼尾，突然弯腰捡起解剖刀，在自己掌心划了道血痕。
一起。他把带血的手掌按在她后颈的疤痕上，要疼，就一起疼。
宋杰的光谱仪发出的一声，在寂静的停尸房里格外清晰。
苏砚望着操作台上两具颅骨切片泛着同样的淡粉色，突然想起前一晚裴溯说过的话：真相像蚕茧，越剥越疼，但总得有人把它捅破。
而此刻，那层裹着他们十年的茧，正在解剖刀下，裂开第一道血痕。
警笛声打破停尸房的寂静时，裴溯的手机在操作台上震得跳了两跳。
陈律师的来电显示像一道催命符，他盯着苏砚后颈泛白的疤痕，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抓起手机贴在耳边。
“陈律师，现在能约到张法官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尾音却带着近乎偏执的尖锐，“我需要在今晚十点前拿到强制调查令，调取近十年所有登记为‘张某’的心理诊所记录。”
苏砚的手指还搭在蝴蝶发卡的蝶翼上，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渗入骨髓。
她听见裴溯在电话里提到“人格替代”“神经接口”，这些词像一根细针，一下又一下地挑开她记忆中被缝合的伤口。
宋杰的光谱仪还在“滴滴”作响，杨柳抱着平板靠在门边，发梢的玻璃渣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但始终没有说出脉冲源的位置——她太清楚此刻任何信息都可能成为压垮苏砚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法医？”马文突然开口，他额角的灰尘被冷汗浸湿，变成了深褐色，“刚才追那个清洁工的时候，他掉了一个u盘。”他摊开掌心，金属u盘在冷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光，“我查过了，它加密了，但……”他看了一眼宋杰，“老宋应该能解开。”
苏砚的指尖刚要触碰u盘，后颈突然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她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解剖台边缘撞得肋骨生疼。
裴溯几乎是瞬间扣住她的腰肢，西装袖口擦过她后颈的疤痕，像一团烧红的炭。
“我送你回办公室。”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指腹重重地按压在她后颈的穴位上，试图缓解那阵袭来的眩晕。
“不用。”苏砚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肤里，“先去法院。”她望着操作台上两具泛着淡粉色的颅骨切片，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你需要我做证人。”
十点整，法院第七法庭的顶灯在裴溯头顶投下冷白色的光。
他站在原告席后面，西装领口还带着停尸房的冷气，却把一沓资料拍在法官面前——金属膜的光谱分析报告、苏棠的旧病历、蝴蝶发卡的鉴定书，每一页上都有他用红笔圈出的重点：“这些孩子不是失踪了。”他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他们被替换了。”
张法官推了推老花镜，目光扫过“神经接口”“人格替代”等术语，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裴律师，这种推论需要更直接的证据。”他敲了敲苏棠的病历，“你说这个‘张某’以心理治疗为幌子，给孩子植入控制设备……”
“七年前我母亲的案子，检方的关键证人就是张某。”裴溯向前迈了半步，影子笼罩了半张审判桌，“他当时出具的‘精神鉴定报告’，直接导致我母亲被判定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二十年前的报纸，头版标题十分醒目：“女教师弑夫案：精神专家证词成关键”，“现在苏法医后颈的植入体、苏棠颅骨里的金属膜，其成分都和当年我母亲尸检报告里提到的‘异常组织’高度吻合。”
张法官的钢笔尖悬在调查令模板上方，停顿了很久：“如果情况属实……”他抬起头时，目光深沉，“现在社会上还有多少‘替代品’？”
裴溯的指节抵着桌沿，指背的青筋像蚯蚓一样凸起。
他想起停尸房里苏砚颤抖的手腕，想起她后颈那层薄如蝉翼的皮肤下跳动的金属膜，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浸血的棉花：“所以必须现在就查。”
凌晨两点，市公安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苏砚的白大褂前襟沾着未干的福尔马林。
她盯着解剖台上的无名骸骨，镊子在指尖转了半圈，突然眼前一黑。
镊子“当啷”一声掉在骨头上，她踉跄着扶住桌沿，指节泛白得像骨头一样。
“你不该醒得太早。”
机械合成音像一块生锈的铁片，刮过她的耳膜。
苏砚猛地抬起头，解剖室的无影灯在视野里晃成一片白光。
她摸向后颈的疤痕，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钻。
等意识重新清晰时，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五道血痕，像一朵褪色的小红花。
“苏姐？”实习生小吴端着病理报告推门进来，看到她脸色惨白，慌忙扶住她，“你脸色太差了，要不我帮你把剩下的骨龄检测做完？”
苏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抽了一张纸巾擦手：“不用。”她抓起镊子，重新俯身在骸骨前，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我没事。”
同一时间，技术科的实验室里，宋杰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金属膜的扫描图在十六块屏幕上闪烁，他推了推起雾的眼镜，突然屏住了呼吸——扫描图边缘浮现出一串细密的二进制编码，像一条银色的蛇。
“裴律师！苏法医！”他抓起手机拨通了电话，指尖都在颤抖，“金属膜表面有特殊编码，和芯片数据格式完全一致！”
十分钟后，裴溯和苏砚冲进实验室时，宋杰正用激光笔指着屏幕：“这些编码不是随机生成的。”他调出另一张对比图，是某款神经接口芯片的底层代码，“看这个循环结构，和国外某家脑机公司的专利技术……”
“能逆向解析吗？”裴溯打断了他，目光像一把淬毒的刀，“找到‘原人格’的存储位置。”
宋杰的喉结动了动，鼠标点击进入解码程序：“需要时间，但是……”他盯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如果现在开始，天亮前可能能还原部分内容。”
苏砚的手指按在屏幕上，触碰到那些银色编码的投影。
她想起停尸房里裴溯掌心的血痕，想起蝴蝶发卡上暗褐色的血迹，突然轻声说：“如果原人格……还活着呢？”
裴溯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体温透过屏幕的冷光传递过来：“那就把他们都找回来。”
实验室的挂钟指向三点一刻时，宋杰的电脑突然发出“叮”的一声。
一行数据从乱码中挣脱出来，在屏幕上投下幽蓝色的光——那是一份名单的开头，第一个名字被高亮显示：“苏棠”。
实验室的荧光灯管在凌晨三点半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宋杰的后颈沁出薄汗，指尖悬在空格键上方足有三秒，才轻轻按下。
十六块屏幕同时暗了一瞬，再亮起时，幽蓝的数据流如暴雨倾泻，却在中间突然凝结成一行黑体字：人格种子·第一代实验对象。
苏砚的瞳孔骤缩。
她看见自己的名字排在下方，旁边用红色小字标注着：已激活，未完全同步。
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发颤，像是被冻裂的玻璃。
裴溯的指节抵在桌沿，骨节泛白。
他盯着屏幕上的未完全同步，喉结滚动两下：他们用芯片复制人格，像播种一样植入新载体。
但你的复制程序卡壳了。他转头看向苏砚，目光像火，所以你还活着，不是被替换的那个。
宋杰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我比对过苏法医七年前的体检报告，她后颈的疤痕位置正好是芯片植入点。
当时可能被误诊为烫伤
够了。苏砚突然打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