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苏砚贴着集装箱缝隙的脸颊被冷铁皮硌得发疼。
她盯着二十米外的仓库木门,门檐下的昏黄灯泡在风里摇晃,将张勇的影子拉得扭曲——那道影子正弯腰打开脚边的黑色密码箱,金属锁扣弹开的脆响像根细针,扎进她紧绷的神经。
“是证据箱。”裴溯的声音擦着她耳尖落下,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他的指尖抵在她后腰,隔着两层布料都能触到他掌心的温度,“趁他们交接时抢。”
苏砚没动。
她的瞳孔随着张勇的动作微微收缩——那男人打开箱子后没有立刻取出东西,反而侧身挡住箱口,目光在仓库四角的监控摄像头上来回扫了三遍。“等等。”她反手扣住裴溯欲抬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他在等什么。”
裴溯的呼吸顿了顿。
月光漫过他眉骨,在眼尾泪痣上凝出半粒血珠。
他顺着苏砚的视线望过去,看见张勇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摸出对讲机:“确认外围?”
“咔嗒”——
苏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手机时,屏幕亮着刘洋的视频通话,对方戴着降噪耳机,背景是闪烁的电脑屏幕:“刚截获仓库频道的加密通话。”他快速敲击键盘,“关键词‘引导员’,对方说‘确保指纹清除干净,那上面有引导员的痕迹’。”
苏砚的手指猛地收紧。
七年前妹妹失踪案的卷宗在记忆里翻涌——李明轩,那个总在学校后巷卖烤肠的中年男人,曾作为“目击者”提供过证词。
她至今记得他掌心的老茧,记得他说“看见苏棠跟着穿红裙子的女人走”时,指甲缝里沾着的黑色油渍。“李明轩碰过发卡。”她声音发紧,“他们怕留下他的指纹。”
裴溯的指节在集装箱上叩出轻响。
他望着仓库里张勇将箱子推给戴兜帽的男人,对方接过时,袖口滑开半寸,露出腕间一道狰狞的刀疤——和三年前那起码头运毒案的嫌疑人特征完全吻合。“交接完成了。”他握住苏砚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现在不抢,证据就出市了。”
苏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轰鸣。
当兜帽男转身走向仓库侧门时,她突然松开裴溯的手:“抢箱子,我断后。”
裴溯的瞳孔骤缩。
他想反驳,却见苏砚已经摸到后腰的防狼喷雾——那是他上周硬塞给她的,此刻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秒。”他咬着牙说,指腹重重蹭过她手背,“三秒内必须回到我身边。”
闪光弹在仓库中央炸开的瞬间,苏砚眼前一片雪白。
她听见玻璃碎裂声、喝骂声,还有裴溯低哑的“蹲下”。
等视线恢复时,裴溯正用膝盖压着兜帽男的后背,密码箱在他脚边。
苏砚冲过去捡起箱子,指尖刚触到锁扣,就听见张勇的怒吼:“开枪!”
子弹擦着她耳际飞过,在集装箱上迸出火星。
苏砚反手甩出防狼喷雾,趁张勇捂眼的空隙按下密码——0715,妹妹的生日,她赌赵天明会用这个数字。
锁扣弹开的刹那,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箱子里是空的。
只有一张纸条压在箱底,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你们来晚了。”
“操。”裴溯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暴戾。
他扯下兜帽男的帽子,对方脸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正咧着嘴笑:“律师先生,下次抓人记得先搜身。”
苏砚猛地转身。
仓库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海风卷着浪声灌进来,她看见张勇的影子正消失在码头上,手里提着个更小的黑色布袋——和刚才那只密码箱大小完全吻合。
“追踪器。”她对着手机吼,“刘洋,定位张勇的手机!”
“不用了。”刘洋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机械的电流声,“我调了仓库摄像头。
张勇进门前在拐角换了身份卡,用的是’远洋号‘货轮二副的证件。“电脑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港口记录显示,远洋号二十分钟前已起锚,目的地公海。“
裴溯的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他望着远处海平线上那盏渐弱的航标灯,喉结动了动:“他们知道我们会查到码头。”他转身看向苏砚时,眼尾的泪痣被阴影浸透,“从拍卖行后巷的通风管开始,这就是一场局。”
苏砚没说话。
她蹲下身,指尖扫过地面的碎玻璃——是刚才闪光弹炸开的碎片?
不,有一片边缘带着弧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她拾起来,用袖口擦去灰尘,蝴蝶形状的金属纹路逐渐清晰,是发卡的残片。
“他们漏掉了这个。”她将碎片攥进手心,金属边缘刺破皮肤,血珠渗出来,在掌心里洇开小朵红梅。
裴溯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他的体温透过伤口渗进去,带着说不出的灼痛。
远处传来闷雷,乌云正从海平线翻涌而来,将最后一缕月光吞灭。
苏砚望着掌心的碎片,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妹妹苏棠戴着蝴蝶发卡跑出门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回实验室。”她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我需要扫描它。”
裴溯没问为什么。
他只是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外套口袋,那里有他提前暖好的暖宝宝,温度刚好裹住她冰凉的指尖。
两人走向停在码头外的车时,苏砚听见口袋里的碎片轻轻撞着手机,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妹妹发卡上那串小铃铛,在风里摇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