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里,苏砚的指尖在蝴蝶发卡内侧的刻字上轻轻划过。“t-0-3 林晚晴赠”——林晚晴,是裴溯母亲的名字。
七年前裴溯在巷口捡到这枚发卡时,她只当是妹妹玩耍时遗落的,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
铁盒里的旧物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苏棠的日记本半露在贴纸堆里。
苏砚蹲下身,指尖触到硬壳封皮上熟悉的草莓贴纸——那是妹妹十岁生日时她买的。
翻到最后一页,夹层里突然滑出一张泛黄的纸,边缘还沾着褐色的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病历单的标题刺得她眼睛生疼:“苏棠,t-0-2候选宿主,脑波匹配率987。”
苏砚的呼吸骤然急促,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她想起裴溯曾说过,母亲临终前用血在他手心画蝴蝶时,断断续续念着“t-0-2”。
当时她只当是将死之人的呓语,此刻却像有根细针戳破了所有伪装的平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刘洋发来的视频通话。
她抹了把脸,按下接听键。
技术室的蓝光映在刘洋镜片上,他的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苏姐,用你给的死者指甲dna做了接触者逆推,定位到这个。”屏幕上跳出一张模糊的黑白图像,像是老式监控拍下的证件照,编号“t-0-1”几个字却清晰得刺眼。
“职务是意识引导员。”刘洋推了推眼镜,“这技术术语我查过,和十年前非法人体实验的文献吻合。”
视频里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裴溯的脸从画面一侧探进来。
他西装领口微敞,平时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些乱,眼底泛着青:“我见过这个人。”他的指尖点在屏幕上,“小时候去实验室找妈妈,总看见他站在玻璃幕墙后面。
他是妈妈的研究搭档,姓陈。“
苏砚的心跳漏了一拍:“陈默?”
裴溯的瞳孔微微收缩——陈默正是七年前给苏棠做初步尸检的法医。
“叮——”裴溯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他扫了眼内容,抬头时眼底闪过冷光:“李明轩约张伟今晚十点去废弃生化实验室,说是要给‘当年的事’一个交代。”他指节抵着下巴,“老狐狸要毁证据了。”
废弃实验室的铁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苏砚贴着墙根蹲下,能闻到潮湿的霉味里混着铁锈味。
裴溯站在她右侧三步远的位置,黑色风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别着的微型摄像机。
“他来了。”裴溯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车灯划破黑暗,李明轩的黑色轿车停在三十米外。
副驾驶下来的张伟扶着腰,显然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苏砚知道,那是裴溯让人塞进他口袋的定位器。
“张检,当年那笔钱”李明轩的声音飘过来,蝴蝶戒指在月光下闪了闪,“只要你烧了这份档案,我保证你后半辈子”
“去你妈的!”张伟突然抄起旁边的铁棍,“你害死我老婆还不够?
当年小芸求我别签那份假报告,她说“
李明轩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扑向墙角的铁皮柜,苏砚和裴溯同时冲了出去。
裴溯的皮鞋碾过碎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明轩回头时脸上闪过惊慌,转身就往二楼跑。
“苏砚!”裴溯喊了一声,她立刻转向铁皮柜——锁是老式的,她摸出解剖刀挑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档案袋。
最上面的照片滑落下来,苏砚蹲下身去捡,却在看清照片内容时如遭雷击。
照片里,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女孩抱着布熊,旁边坐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两人面前摆着插着草莓的蛋糕。
小女孩是苏棠,小男孩是童年的裴溯。
“找到你了。”裴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里拎着李明轩的衣领,对方的蝴蝶戒指已经不见了,手腕上有道血痕——刚才撞碎玻璃时划的。
苏砚攥着照片站起来,照片边缘刺得掌心生疼:“你们早就认识。”
“那又怎样?”李明轩突然笑了,“t-0项目要的是完美宿主,你妹妹脑波匹配度987,裴溯那小崽子更绝,992。
可他们都不知道,林晚晴那个疯女人“
“闭嘴!”裴溯的手指掐进他后颈,指节发白。
手机在苏砚口袋里震动,是王丽发来的语音。
她按下播放键,沙哑的女声混着抽噎传出来:“苏法医我丈夫临死前给我发过语音他说‘不要相信那个戴蝴蝶戒指的人,他不是医生,他是研究员’”
苏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七年前李明轩确实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触过受害者家属,她当时只当是警方安排的疏导人员。
“回我家。”裴溯突然说,他的声音在发抖,“我妈留的日记最后一页。”
裴家老宅的书房有股旧书的味道,裴溯从保险箱里取出皮质日记本,页脚的水渍说明曾被泡过水。
他翻到最后一页,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用钢笔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溯儿,你是唯一没被替换的孩子别让他们带走你。”
钢笔痕很深,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
裴溯的指尖在“替换”两个字上停顿,抬头时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不是失败品,也不是替身我是真的裴溯。”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闪电照亮了书桌上那张苏棠和裴溯的合影。
苏砚伸手去碰照片,指尖触到裴溯的手背——他的手在抖,和她一样。
“苏棠的病历单上写着t-0-2。”苏砚轻声说,“你妈妈的遗言里也有t-0-2。”
裴溯的喉结动了动:“t-0-2是宿主编号。”他抓起桌上的解剖报告复印件,“陈默当年改了尸检结果,因为苏棠根本没死——他们要的是活着的宿主。”
惊雷再次炸响,苏砚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实验室发来的消息:“苏棠的头发样本检测出神经阻滞剂残留,时间在失踪后72小时内。”
她抬头看向裴溯,对方眼里的风暴比窗外的更剧烈。
“他们还在找。”裴溯说,声音像碎冰,“找当年没完成的实验体。”
苏砚摸出那枚蝴蝶发卡,银色翅膀在闪电下泛着冷光。
发卡内侧的“t-0-3”和病历单上的“t-0-2”重叠在一起,像两把钥匙,正在打开一扇她从未敢想象的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苏砚突然想起妹妹失踪那晚,也是这样的暴雨。
她记得苏棠穿着粉色雨靴,举着蝴蝶伞说:“姐姐,伞上的蝴蝶在跳舞。”
而此刻,她掌心的蝴蝶发卡,正在她手心里发烫。
(暗夜里,某间实验室的培养舱突然发出蜂鸣。监控屏幕上,“t-0-2”的脑波曲线开始剧烈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