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盯着玄关处的女子，右耳后的朱砂痣像一滴凝固的血。
这是苏棠十五岁生日时被烟花溅伤的痕迹，当时她抱着妹妹在急诊室等了三小时，护士说伤口太浅留不下疤，可此刻那点红却刺得她眼眶发酸。
“姐姐。”女子又唤了一声，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尾音轻轻颤着。
她向前走了两步，米色风衣下摆扫过地面，露出脚腕处一道淡粉色的旧疤——和苏棠去年为救流浪猫摔在碎玻璃上的伤痕位置分毫不差。
苏砚的手指掐进掌心。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茉莉香，和妹妹总用的那瓶护手霜味道一模一样。
可当女子伸手要碰她的脸时，她突然后退半步，撞翻了茶几上的马克杯。
“你是谁？”她的声音比解剖刀还冷。
女子的手悬在半空，眼尾慢慢红了：“姐姐不记得了吗？
我们上周还在实验室看那只蝴蝶发卡“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色公文包的搭扣，”医生说你最近总忘事，所以我带了心理评估表来“
苏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盯着女子的眼睛，慢慢摸出手机——是裴溯发来的语音。
评估室的冷白光打在林雪脸上时，裴溯正用钢笔敲着桌面。
这个自称“心理医生”的女人坐在单向玻璃前，眼神像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的死鱼。
可当他提到“苏砚十二岁在巷口买冰淇淋”时，她立刻接话：“草莓味，她舔到鼻尖都是奶油，苏棠用袖子帮她擦的。”
裴溯的瞳孔缩了缩。
他见过太多被催眠的人，那种机械复述的流畅感太熟悉了。
直到他突然说：“蝴蝶发卡。”
林雪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空洞的眼底裂开一道缝隙。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结滚动着发出破碎的呜咽：“不不是蝴蝶是”
裴溯迅速按下录音键。
他看见她的瞳孔在收缩，像被强光刺痛的猫，瞬间又恢复成那种程式化的平静：“裴律师，您问完了吗？”
“等等。”裴溯站起身，西装袖口蹭过桌面的评估表，“苏砚妹妹失踪那天，她在做什么？”
“她在解剖室。”林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她在解剖一具无名骸骨，所以没听见苏棠的尖叫。”
裴溯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余光瞥见林雪右手背暴起的青筋——那是长期注射留下的针孔，排列成不规则的星芒状。
苏砚的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盯着玄关女子的公文包，那半截银色量表的反光像把小刀子。
当裴溯的语音响起时，女子的手指猛地攥紧了包带。
“苏砚，林雪在提到蝴蝶发卡时有异常情绪波动。”裴溯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我录了音，你现在听——”
手机里传出林雪破碎的呜咽，混着一句被截断的“不是蝴蝶是”
苏砚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相册里那张实验室合影，背景橱窗里的蝴蝶发卡。
而此刻玄关女子的目光正落在她手机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和录音里林雪的情绪如出一辙。
“你是林雪。”苏砚突然开口。
女子的脸瞬间惨白。
她后退两步撞上门，手忙脚乱去摸门锁，却被苏砚一步上前扣住手腕。
皮肤相触的刹那，苏砚摸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和林雪上周在法医室递报告时，被解剖刀划伤的位置完全重合。
“姐姐你弄疼我了！”女子尖叫着踢翻了旁边的矮凳，公文包“啪”地摔在地上。
心理评估表、注射器、还有半瓶未拆封的镇定剂滚了一地。
苏砚弯腰捡起一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写着“茧计划第二阶段实验体l-03”。
手机再次震动。
是孙悦发来的消息：“破译了部分文件，林雪脑内有双重意识冲突。”
苏砚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跳动：“用原始记忆碎片唤醒她的人格。”
评估室的门被踹开时，裴溯正盯着监控屏幕里自己的倒影。
李明轩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西装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
他指尖夹着个银色优盘，晃了晃：“裴大律师，陪我看段视频？”
监控画面切换的瞬间，裴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屏幕里的女人穿着和林雪一样的白大褂，正在往一个金属匣里放东西——是那只染血的蝴蝶发卡。
“这是三个月前的l-03。”李明轩敲了敲屏幕，“现在你面前的，是l-03-2。”他的笑容像淬了毒的刀，“你们以为在救人？
不过是在帮我测试记忆覆盖的稳定性。“
裴溯的指节抵着桌角，骨节泛白：“你想让我们分不清真假。”
“聪明。”李明轩打了个响指，两个男人上前按住裴溯的肩膀，“但你猜，苏法医现在抱着的，是哪个版本的l-03？”
实验室的灯光在凌晨三点格外刺眼。
苏砚盯着脑波共振仪的屏幕，孙悦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神经信号编码频率找到了，137赫兹”
“启动。”苏砚按下开关。
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被固定在躺椅上的林雪突然弓起背，指甲在金属扶手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瞳孔开始快速收缩扩张，嘴里溢出含混的词句：“姐姐妈妈手术台”
苏砚的手悬在操作台上，掌心全是汗。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的眼泪顺着鬓角流进耳后，那颗朱砂痣被泡得发红：“姐姐的鼻尖都是奶油我用袖子擦的”
“对。”苏砚的声音哽咽了，“你十五岁在医院画猫胡须，说要帮我放松”
林雪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的眼球在眼眶里快速转动，像是有无数画面在脑海里炸开：“不要别给我打针妈妈在哭蝴蝶不是蝴蝶”
仪器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苏砚盯着屏幕上乱成一团的波形图，正要调整频率，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传来孙悦的惊呼，还有金属落地的脆响。
苏砚摸索着去摸手机，指尖却碰到一片冰凉的金属。
黑暗里有个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带着熟悉的茉莉香：“姐姐，你看。”
手电筒的光突然亮起。
孙悦站在墙角，她的胸牌在微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枚银色的徽章，中央刻着只振翅的蓝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