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的田埂上，新播的粮种已冒出寸许绿芽。老周蹲在地里，用手指轻轻拨弄着幼苗，身后传来粮车轱辘的 “吱呀” 声 —— 是章邯派来送新粮种的队伍，车厢里还堆着刚沤好的肥，黑褐色的肥块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老周，这亩试种田得看好，别让鸟啄了苗。” 送粮的小吏喊道。
老周笑着应下，刚要起身，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从官道上奔来，骑手身上的风语司制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举着一卷染了墨痕的文书，直奔扶苏的临时官署。
“公子！燕地急报！”
骑手在官署外翻身落马，声音带着喘息。扶苏刚处理完户籍登记，听到喊声立刻迎出来。文书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原燕贵族韩广，在蓟城杀秦吏自立为燕王，已占渔阳、右北平数城，还下令驱逐所有秦官，凡愿归降者免罪，抵抗者屠族。
“韩广……” 扶苏捏紧文书，指尖泛白。燕地紧邻北疆，若是韩广勾结匈奴，或是截断关中通往北疆的粮道，蒙恬的边军就会陷入困境；更何况燕地多山，一旦形成割据，再想平定就要费数倍力气。
他立刻让人去请章邯和蒙灵 —— 蒙灵昨日刚从西域赶来，本想休整几日再去赵地，此刻听闻燕地变故，也快步赶往官署。
“公子，韩广不过是没落贵族，手下多是燕地流民，不足为惧！” 蒙灵刚进门就说，手里还握着马鞭，“我率五千骑兵北上，十日之内必破蓟城！”
章邯却皱着眉：“不可轻敌。燕地百姓对秦积怨已久，韩广借‘复燕’之名号召，怕是会有不少人响应。而且赵地还有叛军未平，若是分兵，恐遭两线夹击。”
扶苏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燕地与赵地之间：“正是因为赵地未平，才要先平燕。” 他指着蓟城的位置，“燕地扼守北疆粮道，若韩广站稳脚跟，必然会联合赵地叛军；反之，先破燕地，就能从北面包抄赵地，还能保住北疆粮道。这就是‘先平燕再攻赵’—— 燕地一破，赵地孤立无援，平定起来就容易多了。”
章邯眼神一亮：“公子说得对！燕地战略位置太重要，绝不能让韩广站稳。”
“那兵力就这么分。” 扶苏看向两人，“章邯，你留守陈郡，继续推进农桑恢复和户籍清查，确保后方粮草供应；同时盯着赵地叛军，若是他们敢动，就派轻骑袭扰，别让他们有机会支援燕地。”
“喏！” 章邯应声，立刻在心里盘算陈郡的防务 —— 城西的民房刚盖了一半，粮种还需再发一批，这些都得安排妥当才能安心。
“蒙灵，你率五千玄卫骑兵先走，扫清燕地外围的县城，争取在蓟城外与我汇合。” 扶苏又转向蒙灵，“沿途遇到秦吏，让他们暂管地方，收集韩广的兵力部署，随时传信给我。”
蒙灵抱拳：“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安排好兵力，扶苏没急着出发 —— 骑兵北上，最关键的不是速度，而是后勤。燕地多山，粮草运输不便，尤其是马料，一旦短缺，骑兵就成了废铁。
他立刻让人召集骑兵营的校尉，在官署外的空地上铺开马料清单：“每匹战马，每日需精料两斗 —— 豆类和麦麸按三比一混合，再加入少许盐；粗料五斤，用晒干的苜蓿和干草，必须提前用温水泡软，避免伤马胃。”
校尉们连忙记录，有人疑惑：“公子，往日行军只带干草即可，为何要加精料和盐？”
“燕地山路多，战马消耗比平原大，没有精料撑不住。” 扶苏蹲下身，拿起一把豆类，“而且加盐能防止战马脱水，减少疫病。你们按这个标准备料，每匹马带够二十日的量，用双层麻布袋装，外层涂蜡防潮。”
交代完马料，他又让人牵来几匹战马，召来所有骑兵：“现在教你们马病防治 —— 每日出发前，先看马蹄有没有裂伤，若是有，就用艾草煮水清洗，再敷上草药膏；晚上扎营后，要清理马厩，撒上石灰驱虫；若是战马精神不振、不吃料，就灌半盏熬好的草药汤，能治大多数常见病。”
士兵们围过来，仔细看着扶苏演示 —— 有人摸马蹄，有人记草药的用法，还有人当场用艾草煮水，试着给战马清洗蹄子。一个骑兵摸着自家战马的鬃毛笑道：“以前战马病了只能看着，现在跟着公子学了这法子，再也不怕马生病的！”
接下来的三日，陈郡城外的校场上热闹非凡。骑兵们忙着给战马装鞍、备料，马料袋堆成了小山，草药包按队分发；负责运输的民夫也在装粮车，车厢里不仅有士兵的干粮，还有给燕地秦吏的文书和印信。
第四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扶苏率一万卫朔主力出发。章邯带着陈郡百姓在城外送行，老周捧着一袋新炒的豆子：“公子，这是刚炒的黄豆，给战马当精料！祝您早日平定燕地，让我们能安心种粮！”
扶苏接过豆子，递给身边的骑兵：“替我谢谢老周。” 他翻身上马，看向身后的队伍 —— 玄甲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粮车紧随其后，晨光洒在甲胄上，泛着冷冽的光。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北上。蒙灵的骑兵已在前一日出发，此刻应该快到燕地边界了。扶苏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清楚，燕地的平定不会像陈郡那么顺利 —— 韩广有 “复燕” 的旗帜，燕地百姓有旧怨，这场仗，不仅要靠武力，还要靠民心。
队伍行至半途，风语司传来新的消息：韩广已在蓟城集结三万兵力，还派人去匈奴求援，承诺若匈奴出兵，就将燕地北部的三座城送给匈奴。
“匈奴……” 扶苏眯起眼睛，勒住马。看来韩广比他预想的更有野心，也更狠辣 —— 为了自保，竟不惜引狼入室。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扶苏下令，“务必在匈奴援军到来前，围住蓟城！”
骑兵们立刻加速，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抖。远处的山林里，几只飞鸟被惊起，盘旋着飞向远方。扶苏知道，这场燕地之战，不仅是平定叛乱，更是守住大秦的北疆 —— 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