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眼前,是一个无比壮阔的,朝着海洋敞开的入海口。
象是从海洋扎进陆地的一个锐角三角形。
两侧墨绿色的热带雨林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两个锐角边。
在这个硕大的三角形内,放眼望去全是灰褐色的泥巴。
泥滩之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小鸟。
这些鸟大部分都灰扑扑的,以灰白褐为主要色调,和泥滩的颜色差不多,要不是它们一直在泥滩上移动,还真的很难发现上面有鸟。
它们的体型差异还挺大,有的和刚长毛的小鸡差不多,有的和海鸥差不多大。
不过,大部分鸟儿都是双腿长长的,嘴巴尖尖的。
周宁觉得,它们长长的腿和尖尖的喙应该就是为泥滩这种环境而生的,因为它们几乎一刻不停地在湿润的泥滩上啄食。
一边靠着长长的腿在泥滩上漫步,一边用长长的尖嘴快速地戳动着,好象地球是它们的羊毛毡,而它们齐刷刷地用针一刻不停地扎。
这些鸟儿们无比警剔,周围任何有风吹草动都会让它们立刻停下动作,四处张望。
一旦觉得有危险将要降临,顿时乌泱泱的一大片鸟全部振翅起飞,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甚至汇成沉闷的轰鸣。
它们在空中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成为一个有型状的整体,盘旋交织,几乎遮天蔽日。
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培训的,动作高度一致,整齐划一地升高、转弯,在空中形成一波又一波巨浪。
直到它们确认危机解除,才会重新降落在泥滩上,继续低着头在里面戳戳戳。
鸟群就这样此起彼伏地起飞、降落,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太多了,太壮观了。
周宁感叹着,看得目不转睛,连身上的刺挠感都忘了。
看着看着,突然有一小群鸟朝着周宁的方向飞过来。
多半是泥滩中间的局域鸟太多,所以来边缘觅食的吧。
周宁看它们飞过来,也没动。一方面她对鸟还挺感兴趣的,想近距离观察观察,另一方面这些鸟太小了,不用担心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一小群鸟整齐划一地飞过来,停在周宁面前,但是却没有捕食。
而是异口同声地叫:“后脑勺长包!斑海豹!谢谢!谢谢!”
周宁:……
不是,等一下。
难道自己现在最大的特征居然是被人类黏上的这个象一个包一样的追踪设备了吗?
为什么海龟也好,这些鸟也好,都要说自己是长包的斑海豹啊?!
就不能是勇猛的斑海豹,智慧的斑海豹,善良的斑海豹,可爱的斑海豹吗?!
而且有的说自己是脖子长包,有的说自己是后脑勺长包。
虽然说她们海豹确实看着没有脖子,后脑勺和脖子和背部的分界线不那么清淅。
但是你们倒是把叫法统一一下啊!
心里吐槽着,周宁认真端详这些小鸟。
肚皮白白的,身上有一些麻麻赖赖的黑色斑点,脚长长的,嘴巴也又细又长。
这类型的水鸟确实是见过啦,但是羽毛长这样的真没见过啊。
这些不认识的鸟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谢谢?
周宁在心里不解地挠挠头,问:“你们认识我?我没印象帮过你们耶。”
小鸟们走近了些,齐刷刷地唧唧叫着:“旧金山湾!无人机!”
周宁依旧挠头。
自己确实在旧金山湾保护过一群水鸟,还干碎了追鸟的无人机。
但是,她很记得那些水鸟是橙红色的小鸟,和现在眼前的这一小群鸟,简直是两模两样。
“旧金山湾的事情我记得,但是当时我帮的鸟不长你们这样呀。”周宁说。
小鸟们又是一阵叫:“红腹滨鹬!夏羽,冬羽,不一样!”
周宁恍然大悟。
原来它们这种叫红腹滨鹬的小鸟夏季和冬季的羽毛是不一样的。
一年换这么多次衣服,还怪讲究的呢。
想起自己当初那一次小小的见义勇为竟然被红腹滨鹬们记了这么久,周宁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拍了拍肚皮:“嗨呀,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红腹滨鹬们却是坚持要感谢周宁,小小的眼睛里面闪铄着热情,大声叫着:“报答!清理毛发!寄生虫!”
周宁在听到报答两个字的时候,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
但当听到清理毛发和寄生虫这两个词的时候,拒绝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不提还好,它们这一说,周宁觉得身上真的好痒啊!
周宁干脆地游上岸,往前一趴,融化成一滩豹饼:“那你们来吧!”
红腹滨鹬们扑腾着翅膀,纷纷降落在周宁圆滚滚毛茸茸的身体上。
周宁只感到无数双细细的凉凉的脚在自己身上踩来踩去,无数只尖尖的喙在自己厚实浓密的皮毛中来回梳理。
别提有多爽了。
蹭礁石和珊瑚虽然也能止痒,但是比较简单粗暴,就象是被蚊子咬了个包,然后用拳头去打它来止痒。
被红腹滨鹬们梳理毛发就不一样了,就象用指甲精准地挠那个蚊子包一样,尤其地舒爽。
周宁舒服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毛茸茸的缝。
红腹滨鹬们仔仔细细地,把周宁从头顶到尾巴尖每一寸皮毛都耕了一遍,有脏东西就扔掉,有寄生虫就吃掉。
等它们彻底完工的时候,周宁浑身清爽,感觉连身体都变轻了不少。
红腹滨鹬完成了报恩,一同飞向天空,在周宁头顶上盘旋着向她告别。
“保重!保重!再见!”
周宁努力地翘起上半身,冲它们挥挥手:“你们也保重,再见!”
红腹滨鹬们离开了周宁,又回到泥滩的中央,继续一刻不停地啄啄啄。
小鸟们为了储备能量过冬,真的很忙碌呢。
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为自己清理毛发,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