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
圣彼得大教堂的废墟之上,先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所残留的神威与魔力,依旧如同看不见的阴云,笼罩着这片死亡之地。
星罗平静地站在废墟中央,仿佛刚才那场将神明都打落凡尘的战斗,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餐前运动。
在他的面前,那个刚刚被强行“定义”并重塑的女神,正用一种混合了充满屈辱与恨意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她那娇小的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愤怒,正微微地颤抖着。
那双曾经如同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眸里,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
然而,这足以让任何魔术师都为之灵魂冻结的眼神,落在星罗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无视了少女那杀人般的目光,就像一个刚刚入手了最新款超级计算机的研究员,迫不及待地想要测试其性能。
没有寒暄,没有安抚,更没有丝毫作为“胜利者”的自觉。
星罗只是平静地,用一种仿佛在下达工作指令的冰冷语调,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以你的知识,解析‘此世之恶’的根源。”
“并且,提出将其从现实中召唤,并彻底消灭的方案。”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情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雅典娜那仅存的、属于神的骄傲之上。
她是谁?
她是雅典娜!是曾经的奥林匹斯主神,是执掌黑暗与死亡的古老地母神!
就算是虎落平阳,也不是区区一个凡人可以随意驱使的工具!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屈辱,直冲她的脑海。
“你……休想……”
雅典娜从牙缝的最深处,挤出了几个充满了恨意的字眼,她试图反抗,试图用自己最后的意志,来扞卫神明最后的尊严。
然而,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神格最深处烙印的绝对命令,如同烧红的铁水,轰然浇灌在她的神魂之上!
那是在【天主之剑】的权能之下,被强行铭刻上去的,属于“亚娜特”对于“巴力”的、绝对的“从属”关系!
“啊——!”
雅典娜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娇小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捆绑,灵魂都不堪重负地悲鸣。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志,自己的思想,正在被一股更高层次的“法则”强行扭曲、篡改。
反抗兄长?
违逆兄长的命令?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足以让她的神格都为之崩解的“罪”!
剧烈的痛苦与矛盾,在她的意识中疯狂冲撞,让她那张本就布满寒霜的俏脸,变得愈发苍白。
但最终,那源自神格的绝对烙印,还是以一种无可撼动的、碾压性的姿态,彻底战胜了她那点可怜的、属于“雅典娜”的个人意志。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缓缓张开。
那双充满了不甘与恨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死灰色。
她用一种如同梦呓般、充满了屈辱与不情愿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开始讲述那段被埋藏在琐罗亚斯德教最深处的古老神话。
“其本质……并非一个独立的神明……而是……人类所有恶意的……集合体……”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亦没有固定的神格……乃是‘此世一切之恶’这个概念本身……在人类史的反面……所投下的……影子……”
少女的声音,空洞而机械,仿佛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正在不带任何感情地,背诵着数据库里的资料。
看到这一幕,侍立在星罗身后的蕾斯蒂亚,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那双美丽的黄昏色眼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走到雅典娜的面前,饶有兴致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少女那因为屈辱而绷得紧紧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
“哎呀呀,真是个乖孩子。”
蕾斯蒂亚的语气,充满了小恶魔般的戏谑与调侃,她故意凑到雅典娜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低语。
“妹妹乖,要好好听兄长的话哦。不然的话,姐姐可是会好好‘疼爱’你的。”
那温热的气息,吹在雅典娜敏感的耳廓上,让她那娇小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笑得花枝乱颤的黑发少女。
然而,回应她的,是蕾斯蒂亚那更加愉悦的、清脆的笑声。
“呵呵,真是可爱的眼神。放心吧,以后我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默默地走到了雅典娜的另一边。
艾斯特歪了歪她那颗银色的小脑袋,鲜红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
她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刚刚还那么厉害的女神,现在会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是饿了吗?
还是受伤了?
三无的剑精灵少女,用她那简单到极致的逻辑,进行了一番思考。
然后,她从自己那身哥特式连衣裙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终掏出了一块用精美糖纸包裹着的、草莓味的硬糖。
那是之前在冬木市的商业街,星罗买给她的。
艾斯特伸出小手,将那块糖,默默地,递到了雅典娜的面前。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但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善意,却像一道微光,照进了雅典娜那片被屈辱与黑暗所笼罩的内心世界。
雅典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鲜艳的糖果,又看了看艾斯特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精致得如同人偶般的脸。
一时间,她竟忘了愤怒,忘了屈辱。
而就在这场诡异的“姐妹互动”进行之时,星罗收服不从之神雅典娜的消息,早已通过遍布全球的魔术结社观测网络,如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里世界!
瑞士,日内瓦湖畔,青铜黑十字总部。
当魔法投影中,清晰地映照出那位古老的地母神,被圣光强行重塑为一名十二三岁的哥特萝莉,并最终用充满了屈辱与不甘的声音,称呼那位新王为“兄长”时。
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寂。
所有的魔术师,无论位阶高低,无论年龄大小,全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骇然,最终,化为了深入骨髓的、无可名状的恐惧。
弑神。
这个词汇,对于他们这些活在神话阴影下的魔术师而言,虽然充满了敬畏,但并非无法理解。
因为,capione本就是“弑神者”。
但是……收服神明,将一位执掌着死亡与黑暗的、不从之神,强行贬低为自己的“妹妹”自己的仆从……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力量的范畴!
这是一种亵渎!一种对整个神话体系的、最根本的颠覆!
这位新生的第七位王,他所展现出的,已经不是属于“人类王者”的霸道。
而是一种属于更高次元存在的、定义万物、扭曲法则的、令人绝望的“理性”与“支配”!
“魔……魔王……”
一位年迈的大骑士,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这已经不是capione了……这是一位真正的……以神明为玩物的……魔王啊!”
相似的场景,在意大利的“赤铜黑十字”,在英国的“格林尼治贤人议会”,在全世界每一个拥有观测能力的魔术组织中,同时上演。
相比于弑神,星罗这种将神明贬低为仆从,视为“素材”与“工具”的行为,更让所有魔术师,感到了最深切的恐惧。
就在整个里世界都为之震撼之时,废墟之上,雅典娜那空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讲述,也进入了最关键的部分。
“一个……象征着绝对的‘善’,或者绝对的‘光’的……圣遗物。”
就在雅典娜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嗡——!
星罗口袋里的卫星电话,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发出刺耳的蜂鸣。
一份标记为“最高紧急等级”的加密情报,被强行推送了过来。
星罗平静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名“赤铜黑十字”骑士那因为极度恐慌而变得尖锐无比的声音。
“王!不好了!就在刚才,位于那不勒斯的【赫拉神庙遗迹】……那两根用于镇压维苏威火山的赫拉石柱……魔力突然暴走!”
“一股无法估量的、充满了神圣与生命气息的庞大能量反应,正在那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