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姚清竹,看着父亲这副纠结的模样,竟然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把一切都看开了的轻松。
“爸,妈,大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都累坏了。”
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语气轻快得象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就先上去睡觉了。”
“明天还得早起呢,我之前买的那几个黄金地段的店面,明天正好要去验收装修进度。”
“要是去晚了,工人们该偷懒了。”
说完,她冲着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往楼梯上走去,背影决绝而潇洒。
林慧看着小女儿上楼,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你那你赶紧去睡吧,伤口别沾水。”
直到楼上载来关门的声音,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林慧走到姚成锋身边坐下,尤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姚,梦兰还没回来?”
姚成锋没说话,只是沉着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本来应该道歉的人,那个惹出所有祸端的人,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林慧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你说说,我们家这几年顺风顺水的,怎么就突然摊上这种事?”
“这陈思渊也真是的!既然都离婚了,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不好吗?”
“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这么大一个雷,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在她看来,如果陈思渊不说破当年的真相,今天这一切冲突就不会发生。
姚成锋深吸了一口烟,没接话,显然心里也是烦躁得很。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姚岩松,看着父母这副互相抱怨的样子,心里那种荒谬感更重了。
他忍不住开口,替那个已经离开的前妹夫说了一句公道话。
“妈,这事儿您还真怪不着陈思渊。”
姚岩松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咱们得讲道理,陈思渊要是故意想害咱们家,早就动手了,不用等到今天。”
“他也确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姚岩松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看向二楼那紧闭的房门,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毕竟,陈思渊也没想到,他这三年掏心掏肺报恩的对象,竟然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啊!”
姚岩松的话音未落,似乎是怕母亲不理解其中的缘由,又紧接着补了几句大实话。
“妈,您仔细想想,本来大姐跟小妹眉眼间就有那么三五分的相似。”
“更何况那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大家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女大十八变,样貌多少都有变化。”
“再加之当时陈思渊受了重伤,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神志都不清醒。”
“那种生死关头,他哪能把救命恩人的脸看得那么真切?”
“他唯一的信物,就是那个吊坠。”
“可他千算万算,估计怎么也没算到,那个款式的吊坠,咱们家是按人头批发的,我们三兄妹一人有一个啊!”
听到这番解释,林慧张了张嘴,原本想反驳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这就象是一场荒诞的黑色幽默,老天爷跟姚家开了一个长达三年的玩笑。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起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过了好半晌,林慧才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一直闷头抽烟的丈夫。
“老姚,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你明天要去跟陈思渊见面,到底打算说点什么?”
姚成锋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海绵头,烫到了手指,他才猛地一颤,将烟头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得象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当然是聊聊清竹的事情。”
一听这话,林慧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两道眉毛几乎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
“清竹?清竹还能有什么事情?”
她有些不解,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今天清竹刚才不也都说了吗?”
“反正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木已成舟。”
“陈思渊跟梦兰的婚也离了,手续都办得干干净净。”
“而且这半年多,陈思渊也的确很照顾清竹,带着她做生意,让她赚得盆满钵满。”
“又是送资源又是送钱的,这怎么也算是报恩了吧?”
“既然恩都报了,两清了,这还要特意跑过去聊什么?”
在林慧简单的逻辑里,这就是一笔帐,既然钱给到位了,那恩情就算是还完了。
姚成锋听着妻子这番短视的言论,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就不担心,陈思渊回过味儿来,会恨上梦兰吗?”
“毕竟,梦兰顶替了这个恩人的名头,白白占了他三年的便宜,还把他伤得那么深。”
林慧一愣,随即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那是他自己认错人了,眼瞎!关我们家梦兰什么事啊!”
“又不是梦兰逼着他认错的!”
看着妻子这副护犊子的模样,姚成锋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跟她讲不通这个道理。
“行了,你也别争了。”
“总之我明天还是得跟他见个面,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我得去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事儿不弄清楚,我心里不踏实。”
一直站在旁边的姚岩松,看着父亲那张满是疲惫和忧虑的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尤豫了一下,还是往前迈了一步,沉声说道:“爸,要不明天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姚成锋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去干什么?公司不是还有事吗?”
姚岩松苦笑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
“公司的事先放放吧,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去。”
“毕竟之前咱们去陈思渊哪里接清竹的时候,那气氛可一点都不算平和。”
说到这里,姚岩松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我是真担心,万一聊崩了,陈思渊跟您动起手来怎么办?”
“就您这身子骨,那能是陈思渊的对手吗?”
“您是不知道,以前跟陈思渊有过节的那个王家大少爷,叫王晨泽的。”
“听说被陈思渊打得身上就没几根好骨头了,在医院里躺了都快大半年了,到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呢!”
“圈子里都传遍了,那小子这辈子估计都废了,走路都得拄拐!”